龙秀银新诗五首
@在途中
那一会儿，我是一块投进河里的石头
被河水拒绝，而又被河底的引力深深吸引
慢慢下沉到一片卵石中间
随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忽然又被一股洪水卷起来，跌跌撞撞
奔跑在一槽浪花投入一槽浪花的陡滩上面
而后被扩宽的河面，回流的河水
推到河边的一湾浅水
被时而涌来的一粒一粒金色细沙
掩埋因为打磨而圆滑的身子
仅留一个光头在澄澈的河里，看流水
看云朵、水草、鱼儿，在落日
和星盏上面游来游去
这一会儿，一个朋友打电话问我在哪儿
我说，在途中
他又一次问我在哪儿
我说，在途中
他显然不满意我的答复
一再追问在哪儿
我还是说，在途中
该到的点迹上面
2022～08～14
@山坳坳的歌谣
山坳坳那么多，那么平常
弹弓，马鞍，牛枷，木叉叉，下套子，抄近路，还有太多太多的东西
学了它，想到它
山坳坳那边灰朦朦，空荡荡，什么都可以放进去
初恋，乡愁，梦，种子，憨笑……
什么，都可以从那边取出来
可以取出白云和羊群，取出一座寺庙，一片沙漠，一条河流，可以取出
一枚花蕾的萌动声
据说，我母亲当年就是拿一个撮箕
从那边的河里把我撮来的
2022～08～17（修改旧作）
@路过河边村
天作怪，一只在这边山上叫，一只在那边山上叫
声音浑厚，比鸡鸣低八度
一枝鸡冠花，张嘴朝向天空，盘问
伏天为什么如此暴躁
玉米地里，秸秆高过人头，杂草盖过膝盖
一对老夫妇，带三个孙子采摘玉米
两个孙子光着膀子，采摘一个玉米棒
割一根玉米秸秆
另一个穿一件红色T血衫，在烈日下
拿镰刀背，刮脸上的汗水
2022～08～11
@有些事，神是不允许的
一棵石榴树，长在对门人家的墙角
四十多年，祖孙三代砍它三次都没砍死它
相反，它越长越茂盛，越长越仁义——
花朵火红在隔壁人家的墙内
果实压弯伸向隔壁人家的枝头
路人经过，它轻轻摇曳树枝以示问候
鸟儿啾啾，它噼啪噼啪翻动树叶
相互验证一个秘密
——有些事，神是不允许的
因为，它见证过
主人的儿子掀垮隔壁人家的围墙
强占二十公分的地盘
见证主人的儿媳妇辱骂隔壁老太太
“良心丑，四十多岁就守寡”
可是，谁都没有料想到没过多久
掀墙的儿子患脑溢血死了
儿媳妇三十多岁守寡
仗势欺人的老头子
患脑梗塞瘫痪了三年多
最后咳死石榴树下
2022～08～15
@说不出一片落叶飘荡的秘密
草木，暴晒群山之上
汽车跑过扬起的灰尘，加深了
路面火苗的颜色
坐在树荫下，我理解知了唱歌的心情
理解鸟类偶尔发声的冲动
然而，我却无话可说
正如一棵迟玉米枯卷的叶子
无法说出
高烧不退的夏天
一片落叶飘来飘去
不肯着地的秘密
2022～08～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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