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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写在六月的诗(组诗)
                      刘炜
纪念

许多死去的日子
因为纪念而复活
在书店,我与那么多人
擦肩而过
只与一个写诗的人交谈
他不说话
他让我默读他的诗
我,就一句一句地读
这个世界正在消失
而他正在呼吸
这一刻,我离他最近
如果没有意外
我不会为纪念一个人
而活着,对,不会
在热爱,与纪念之间
我选择热爱
2019.6.28

再慢一点点
晚霞都没有了

人们在奔跑
我也在奔跑,风在奔跑
山在奔跑,水在奔跑
草木都在奔跑
救火车在奔跑,布谷鸣着
收割机在奔跑,布谷鸣着
东一声,西一声
多么奇怪。灰喜鹊一蹦一跳
南一声,北一声
一切都在奔跑
我也跟着奔跑,狗也在奔跑
猫也在奔跑
猪也在奔跑,蜗牛也在奔跑
七星瓢虫也在奔跑
动物与昆虫都在奔跑
朝着同一个方向
这个世界都在奔跑
又好像都已静止不动
晚霞,多好呵
我们都奔跑着,晚霞
多么好。我们都奔跑着
再慢,再慢的话
晚霞也没有了
多好的东西,都经不起等待
快跑吧,快跑吧
快跑吧……再慢一点点
晚霞都没有了
2019.6.28

上帝是公平的

好多年了
好多好多年了
今天,在一张照片上见到了她
一惊,她也这么老了
如果不见这照片
她永远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样子
我不知道为什么
会突然在一张照片上
看到了她——老了的样子
我本以为美丽的女人
是不会老的
光让我们这些男人老就够了
可上帝是公平的
如果我不见到那张照片
都想象不出她也会老
而现在,我不但见过
她年轻的样子
也见过了她老了的样子
这多么不易
就像一个农民看到了麦苗
又收获了麦穗
2019.6.28

故乡,还会有下一首
不是外一首

这个地方我是来过的
并且不止一次
有时,梦里也来
树高了,池塘老了
水快干了,菏呢?
鱼呢?鸭子呢?
摇一下秋天
就满池塘掉枣子的枣树呢?
这些,我的心里都有答案
五月的麦子
还是那么金黄
无论你站在哪,只要风一吹
就往你身上涌
布谷声还是一样的
喜鹊还是一样的
鹊巢还是搭在树上
跟着树一寸寸地长高
月亮也是,那绕出村庄的河水
早些年,就已抵达了大海
只有池塘,像个留守老人
还蹲在这里
烟囱都不事炊烟了
草垛都不牵南瓜了
老屋都拆了
灰堆上的白山羊早不反刍往事了
竹子上的野蜂
也不到这儿恋爱交配了
连烟都没得抽了,他还赖着不走
他说阳光是一样的
他死也得死这里
这个地方我是来过的
是最初的人间
哭和笑我都种过
可我不是来收获的
这块土地什么都不欠我的
我也不是来报恩
漂泊这么多年,除了哭和笑
我依然一无所有
抬头看,日已偏西
离天黑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我还不想死
我还有好多诗,还没写出来
关于故乡的
我想也绝不止这一首
还会有下一首,不是外一首
我的心就像池塘
只要没被强行填掉
只要天上还下雨
我就会一直活着,像一张老唱片
春夏秋冬,不管哪个唱针落下
我都会转动,歌唱
歌唱村庄,能有什么罪呢
没有的事
2019.6.28

惯例

每次要出去旅行
鼻炎都会发作
似乎已成惯例
以至于让我觉得
凡是成了惯例的东西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至少,是不得已
2019.6.28

捣浆糊

从地铁站出来
发现星巴克那么多人模狗样的人
在喝咖啡
天桥下那么多五音不全的人
摇头晃脑的在唱歌
广场上群魔乱舞,不分男女老少
都在扭着屁股
花池上有人下棋,有人拉客
有人睡觉
流浪汉看起来都像文艺青年……
生活就像一坨浆糊
我除了贴贴小广告
就是捣捣浆糊,写诗没个毛用
我说这么多
并不是指责这个世界
只是这辈子过得窝囊
如有下辈子
可不再勉强为人
2019.6.27

两条直抵天边的铁轨

大草原很小
只有一颗心那么大
只有到了大草原的人
才会发现大草原的一往无际
让心一下子变得空旷
大草原,再美,再辽阔
也并非非去不可
就像新疆,西藏……这些神奇的地方
我都向往之,并且一直以为
向往,会比抵达更加持久
可人们还是会选择抵达
固执于抵达才算拥有的念头
比如粮食,婚姻,爱情,旅途
奔跑的河流,生长的群山,起伏的大海
布满繁星的天空……
他们列举这些事物,与我谈论抵达
在呼伦贝尔,我与两条
锈迹斑斑的铁轨相遇
与一些篱笆,低矮的小屋相遇
与一些零星的野草,与废弃的事物相遇
我才突然觉得它们离城市与大草原
都已很远。而我只是冥冥之中
走到了这里,像一只蜘蛛悬浮于尘世
那种触手可摸的荒凉
极目远眺,黄昏的天边
有一种神奇的亮色
两条直抵天边的铁轨
是谁眺望的目光凝成了钢铁
我等了很久,也没有火车经过
那些绿皮火车,早已抵达了终点
卸下了动力。这无力抵抗的荒凉
正在不断地侵蚀着我的生命
试图让我也成为这荒凉的一部分
像树一样长出绿叶,犹如某一刻穿过人群
现在,我可以循原路返回
也可以等一个人,分一条铁轨给她
我们保持着平衡,一直走向天边
这些美好的事情
在呼伦贝尔,在大草原
在一条废弃的铁道旁
都没有发生,我只是因为偶尔的荒凉
向往了一下爱情,眺望了一下天边的微光
如果有一天,你也来到了这里
并且蹲下身,也感到了荒凉
发现了这些从不轻易说出的秘密
然后,用手揉一揉眼睛
花开的旅途,就已抵达了终点
2019.6.26

假装我就在大草原

草原上黄色的野花
是什么花,格桑花吗
它看起来那么美
那么纯粹,好像没有一点
尘世的欲望
马群走过,羊群走过
牧人走过,游客走过
都不忍心将它伤害
这些散落在大草原的花儿呵
几乎一朵不挨着一朵
它们唱着草原上最诱人的情歌
像67度的闷倒驴
嗅一下都能把心醉透
蒙古包像彩色的蘑菇
散落在草原的彩虹
只有骑着马儿,唱着歌儿
才敢走过。我不是会耍
套马杆的汉子
我只是来这里,喝一杯酒
唱几句歌,只有在草原
我才能听清自己完整的心跳
才能展开双臂如翅
只盘旋不飞离
草原上的花儿呵
一朵挨着一朵,一朵能爱一辈子
要是一朵挨着一朵地爱
就得张开双臂
假装我就是呼伦贝尔
有一万匹马,一万头羊
一万坛闷倒驴……
今夜,假装我就在大草原
与心爱的姑娘喝酒唱歌
不醉不归……
假装我就是呼伦贝尔
而你就是大草原上的格桑花
我的神,我的命
大草原一样为我而绿的爱情
2019.6.25

故乡·日出

我已好久没看日出了
在城市的丛林中
看一次日出,多么艰难
而在我的故乡
看日出,又是多么平常
平常得几乎快忽略了它的美好
太阳在鸟鸣声中
从黄海,从滩涂,从防风林
从丹顶鹤的冠顶,养鱼塘,麦地
稻田,从玉米林,桃园,苹果园
从柴草垛的南瓜藤上
串场河的芦苇丛中……冉冉升起
就像一个初恋的少女
先露出了半张羞红的脸
然后,再伸开热情的双臂
把我和大地,一起搂在怀里
这一刻,我是充满激情的
万物是充满激情的
像一只欢心跳跃的喜鹊
仿佛整个大地和天空
都布置不下它的快乐与欣喜
在故乡,看日出
就像是看一次升旗仪式
既平常,又神圣
一行白鹭在斗龙港
两只黄鹂在河口
姜子牙的坐骑在麋鹿保护区
每年秋天,滩涂的盐蒿上
都结满了五角星
在故乡,我可以看一会日出
再看一会星空
2019.6.25

河边

站在河边,我已不是幼稚的孩子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难道我的脚印与孔丘的脚印
也会有瞬间的重叠?
而我正在变老,像秋天的庄稼
正在成熟,面对死亡
有了一块石头的坚硬与沉默
我循着原路返回
却怎么也找不到原来的自己
草木,飞鸟,鱼群
胡须久已未剃,越来越软
它的脆弱,是对明天的妥协
我每天都在远行
又循原路返回,我知道
这只是一种假象
无论人们是在河边停下
或者,原路返回
其实,每一步都不可能重复
都在直奔终点
犹如孔子,老子,庄子……
犹如不绝的流水
缓缓过来,又缓缓流走
2019.6.24

读新闻

当我读到一个分管学校
后勤的老师
只因一个偷工减料的操场
只因说了会拒绝签名
就失踪了,被埋在
操场下十六年
被祖国的花朵们
踩踏了十六年
终于,还是死了
读完新闻
当时的感觉,就是太黑暗了
但我不敢往大里说
我只敢说,这个学校
也太黑暗了吧
后来,又据说那个承包工程
给外甥的校长,退休后
到了深圳女儿家来养老
在校友会上又是唱歌
又是朗诵诗的,我还是只敢说
他女儿家
也太黑暗了吧
那个聚会的饭店,歌厅
也太黑暗了吧
我不敢往大里说
只敢实事求是地说
尽量往小里说,读完这新闻
我的心,早已黑暗得
一塌糊涂了
2019.6.21

我定要注视着那只陶罐

我定要注视着那只陶罐
它的挣扎与沉默
总会浮现,不知如何驱除
代表伤痛的那块陶片
早已不知所终,即便能找到
也过了修补的年代
池塘的水码头
已没人提水做饭
哺乳炊烟……反哺的乌鸦
它的善良早已超出了人类的极限
一个站在山顶的人
高高在上,手持宝剑
不需要分辩善恶,好坏
也无从分辩
只有蝼蚁才会从一双脚的足迹
判断时间一切的因果
我定要注视着那只陶罐
它的春天与夏天
水草以一朵瘦小的红花,像蛇信
向这个世界发出了警告与呼救
它不是火焰,终不能燎原
也没人停下听它倾诉
那只挣扎的陶罐
像极了一个自闭症的孩子
他比谁都了解自己的心
那丢失的一块陶片
就藏在他的身后,被掌心
抚出了光泽,他不再举着它
想透视这个世界
和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已经习惯沉默,自己与自己对话
自己抚摸自己的疼痛
不再歇斯底里
他敞开的心扉,别人已断定是伤口
他不争辩,他自己可以打开
也可以关闭,甚至愿意为此得意忘形一会
我定要注视着那只陶罐
它沉默在池塘将要枯干的水中
它不知道先要向这个尘世露出什么
它已被尘世封堵得太久
它知道先露出水面的水草
将瞬间消失。而它会被再次打碎
分散到更多的地方
再也盛不住一个池塘,一场小雨
但还可以记住在人间的
所有破碎时光。我定要注视着那只陶罐
直到它像一只鸟一样飞走
一群鸟一样飞走
2019.6.21

缝补

雨落在我身上
像针脚,起起落落
它要缝补什么
青春,爱情,千疮百孔的生活
还是天空被闪电照亮的伤口
疼痛是一个人面对寂寞
敲打的雷声,再辽阔无垠的宇宙
也会以呻吟减轻生与死的矛盾
当雨点越落越深,触及了火焰的根部
蛙鸣被高高地弹起
它是这个夏天最后一蓬绿色的火焰
从苏北到上海,到重庆,再到深圳
这些稀稀落落又密密麻麻的雨水
像人间沧桑的针脚
试图缝补我散落多地的一生
2019.6.21

早安,太阳

佳宁娜广场的天真蓝
白云白得发亮
太阳已起床晨跑
只是被高楼挡住了
我想对它说一声
早安,我的神
可太阳就像个淘气的孩子
与我捉起了迷藏
出来吧,朋友
都看见你了
太阳想,这么多的高楼
也藏不住?
可它只一抬头
就被发现了
原来神也有被忽悠的时候
我哈哈哈地大笑
才发现太阳
已站上了我的头顶
城市太矮
太阳,猫着腰太累了
它,不想与我玩了
2019.6.19

我不喜欢被人知道终点

乘上河流的列车
像一片落叶,我不向往大海
它的蓝与绿多么相近
我,只怕会忍不住悲伤
抹不干脸上的雨水
我祈求能在半途上岸
孤独,风化成尘埃
从此不再用比喻
她,不会为我写诗
她不擅长用词语包装怀念
她会画一幅画
一个人行走的背影
和满天的星星
她不会说,那个人是我
她不知道
我已在半途上岸
但她知道
我不喜欢被人知道终点
2019.6.18

一个人的梦

下楼买菜
刚到楼下,下大雨
又返回六楼,收衣服
觉得很累,喘息
如果人间
都是爬楼梯这样的体力活
也许,我早就不想干了
好在还有写诗的闲活
让我继续活着
喘息完,拿了把伞
下楼,接着买菜
人若能不吃不喝就好了
我就在树上搭个屋
除了写诗,就是看星星
如若身体越来越轻
又生了翅膀
就再飞去海边
看看大海,看看日出
高兴回家,就回家
感觉累了,就睡在大海上
让风浪摇着
像个婴儿,听着摇篮曲
一脸满足的笑
2019.6.18

珠宝是物质的
人也是物质的

前几年去过一次水贝万山
参观过一次珠宝城
想起过沈万山,和爱情
琳琅满目的珠宝
也许为无数的婚姻做过见证
但爱情,除了时间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可以见证
今年春天又去了一次水贝万山
在珠宝城里转了半天
对琳琅满目的珠宝
早已熟视无睹,不是我不爱财
视珠宝如粪土
而是我不管多爱它们
它们也不会爱我,在水贝万山
珠宝告诉我,珠宝是物质的
人也是物质的,与爱情与不爱情的
没他妈的半毛钱关系
2019.6.17

公明元山旧村
晚上九点多,下着小雨

地铁上的一个外国人
脸上写满了孤单,神情忧伤
我理解这样的表情
虽未异国,却也一直身处他乡
今夜的月亮真圆,它只照耀着两个人
故乡与异乡。我的身影飘忽
修炼了分身术
像一只孤单的麻雀在异乡觅食
又在故乡歌唱。记得公明元山旧村
前天晚上九点多,下着小雨
我与她坐在择善堂的对面
看见一条空寂的小巷,窄却深邃
有点神秘,仿佛时光的隧道
可通向民国,清朝,亦或更远的岁月
我不敢擅自入内
只观察了一下它的青砖与小瓦
她说回家吧,我说好
有许多下雨的日子,我都没带伞
那天也没有。若带了伞
我也许会去小巷转转
看看里面的人,和天气
然后,收起伞再原路返回
可惜,我没有带伞
也不想在这样的雨夜走得太远
2019.6.17

楼村荔枝园

乘K578去罗湖
昨天经过的楼村荔枝园
今天又经过了一次
还是昨天的想法
去荔枝园里转一圈
那铺天盖地的绿
有点像故乡的芦苇荡
也有点像逝去的青春
我每经过一次
都有要下车的冲动
可身在高速,身不由己
这一生有许多美好
我们只能匆匆地
说一声再见,在回忆中
模拟抵达
2019.6.16

秋天,已在我的膝关节
蠢蠢欲动

晚上九点多,大光明楼下
麻辣小龙虾节正闹忙
再见青春的歌声
被狂欢的人群,各种美食
挤兑得早已没了再见的迷惘
文化馆的小叶榕树下
我不知为何,抬头看了看天
月亮,还没圆满
今天是农历五月十三
离月半还有两天,这两天
在月亮上也就一块银元那么大小
根本不值得抱怨
幸福就像月亮,不要总想着满月
那样,真的有点贪婪
走过万盛百货,发现盛字与货字
都有半个字不亮了
并不觉得有何不对,万盛百货
还是万盛百货
倒是当脑中闪过维纳斯的断臂
残缺美这些词时
才骂了自己一句:狗屎
明天,就是父亲节了
父亲在世时,还没有这个节
父亲节快乐,我在心里念叨了一句
也不知父亲能不能听到
故乡那么远,天堂那么远
最近的秋天
已在我的膝关节蠢蠢欲动
花朵,是果实的胎衣
我突然想起这个句子时
开始有点兴奋
后来又有点悲戚
我拿着中华书局出版的
远人的两本书
一本霍去病,一本卫青
放在床边,心想
这世间,有什么可挣扎
可遗憾的
2019.6.16

元山旧村的阳光
像初恋的少女

早晨,元山旧村的阳光
照在窗前,像初恋的少女
犹豫着,要不要叫醒我
当我打开窗户
它并没有吓跑,也没有进来
它被对面的高楼挡着
走到我的窗前已竭尽了全力
我知道去楼下的篮球场
可以拥抱更多更炽热的阳光
但我也明白
最后能停在记忆里
一定是我窗前的阳光
即便只是擦肩而过
在元山旧村
白天也要开灯的出租屋里
这一抹阳光
带给我的温暖和抚慰
早已超出了楼下的五个篮球场
我打开窗户,把手伸出窗棂
摸了摸窗前这一抹
来之不易的阳光
我再也不会因为犹豫
再错过任何人,任何事物
只要是我热爱的
我都要勇敢地靠近
就像这窗前的一抹阳光
也正使足了劲
把脸贴向我凝视的眼睛
2019.6.1

……闭上眼
窗外,就是星空

窗外,是另一栋楼的一扇窗
如果是在平地,我大可以一跃而过
可见恐惧对人类的危害多么巨大
它限制了毛毛虫变蝴蝶的想象
飞机从楼顶轰鸣而过
我的内心再没有一点好奇
更没有追赶它的冲动
因为,城市的混凝土早已封堵了
我们,和奔跑的道路
再没有一片空旷的麦地
可以肆无忌惮地仰望星空
在逼仄的出租屋里
连阳光都懒得照耀的地方
我开着灯,盯着自己
活着,呼吸,写诗……
今生足矣,何需来生
在这个世上,亲人们都在彼此疏远
自顾不暇,连爱都需要化装
才能过关。我们还能
对人性抱有多少希望与幻想
莎士比亚,与哈姆莱特合二为一
他们对人间的诅咒,像海浪
对人间的爱,也像海浪
月亮越圆,海浪越大
我住在海边,看透了生死
就像一个浪,为另一个浪送行
我已习惯,不闻不问
可那又能怎样,该来的始终会来
幸福,也许会更多地赐于
把毒药当蜜喝的人
如果这一生难免疼痛
我愿意碰杯,一饮而尽
再大的疼痛,也会因为短暂
而减轻……闭上眼
窗外,就是星空
2019.6.15

天边燃烧的晚霞
看起来比人间温暧

想写这棵树的下午
已站到了树下
有两只鸽子顾不得盘旋
打几下鸽哨
就匆匆地飞向了远方
它是信鸽吗
是急着报喜,还是报忧
想写这棵树的下午
其实,已近黄昏
太阳正在落山
天边燃烧的晚霞
看起来比人间温暖
我摸了摸下巴,短胡须
有点扎手,还没被时光捋顺
风吹落一两声鸟鸣
落到身上却成了一片落叶
就好像一粒糖果
突然,变成了子弹
好在,身在异乡
我已练成了铁石心肠
想写这棵树的下午
就曾料到会与它
一起陷落黑夜
我仰头透过树冠
想看下天上的星星
却发现了树冠外的月亮
它失血的脸庞,让我心里
有种莫名的悲伤
故乡事久不问
问了,又能怎样
想写这棵树的下午
喝过一场酒
想起了故乡的某个人
某棵树……
2019.6.14

贯穿伤

火车站的壁钟
走得很准,也许已经有
几十年了吧
它就一分一秒地走着
像滴水穿石,几十年一下
就穿过去了,却始终找不到
那个让时光逝去的洞
或者说,伤口
假设时间是一种布匹
被壁钟一下一下地剪着
再一寸一寸地丢弃
火车站也许早就被碎布埋了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我站在火车站的壁钟前
等自己,等成了另一台壁钟
只不过它的数字
从不重复。而重复对于壁钟
也只是假象
身体告诉我,时光
其实,从不虚构
它的有限,或者无限
都显示时间,正在越走越少
也许,所有的容器
都会泄漏,毁于一旦
这也包括一台壁钟
和更多的壁钟
无论我站在什么地方
坐着,或者躺着
时间都在走动。那种感觉
就像河床听着流水
有一种无力挽留的绝望
但这些都只是暂时的
就像火车站,有人进站
有人出站……他们在广场上
有过短暂的相遇
然后,消失在走动的壁钟里
就好像火车站,和那些人
都只是壁钟里
滴落的水滴
也许,有一处贯穿伤
正被我们捂着,却并不自知
2019.6.14

暴雨,究竟住几楼
其实我也不知道

一场暴雨
我下楼时,已经停了
有些人收起了伞
知道雨停了
有些人还撑着伞
好像雨还在下
对于仇恨和打击
这个世上有两种人
一种人爱记仇
对每一场雨都耿耿于怀
记着帐
另一种人不爱记仇
雨停了,伞一收
就啥事都没有了
我应该算是另一种人
在罗湖村,我租住的六楼
没有电梯
我总是很快地爬上三楼
息一会,再上六楼
一边喘息着,一边掏钥匙开门
然后,坐在床边看一会书
或上一会微信
很快就心平气和了
就像今天的这场暴雨
说来就来猛烈粗暴
然后,停下来
喘息一会,继续下
这场暴雨,下下停停的
就像章回小说
究竟有多少章,我也记不太清了
如果按楼层算的话
这场暴雨,肯定不止住六楼
至少,也得住十几楼
二十几楼
有好几次,它停下的喘息声
都要把六楼的窗玻璃
给震碎了
暴雨,究竟住几楼
其实我也不知道
要不,你问问雨神
2019.6.13

我的心足够空旷

寂静的村庄
鸟儿,在稻草人看守的稻田
逗着阳光。足以温饱的季节
我想找回丢失的梦想
就像河流在雨水的倾诉里
拾回包容,花儿在开放的瞬间
拾回自信。没有什么不可饶恕
没有什么可以永垂不朽
万物都是时光的容器
与沙漏。我的村庄足够大
我的心足够空旷
只要愿意,你可以住下
太阳照耀的上午
露水已干,裤脚上的新泥
将由草叶,帮我归还
我们期待的宁静,就在大海之上
翻飞的鸥翅,洁白
我们相遇,错肩而过
你得乘着天黑,与村庄告别
在这个尘世
我需要足够的荒凉
证明心底的村庄
将被一株水稻放大
2019.6.12

车过隧道

车过隧道
漫长的旅途就是一支笛子
而我只是它的一个音符
想要飞,却被温热的指尖
给按了回来,直接出了隧道
我想,我是幸运的
虽没被手指轻抚疼爱
但有被嘴唇吻过
灼热,清凉,弥漫于灵魂
一个人,一座孤岛,一个数字
车过遂道,我经历了世上
最短暂的黑夜
和最漫长的白天
车过隧道
穿过星星不整齐的笛孔
一群放学的小学生
从一根竹子里一涌而出
好像全宇宙,都可随意出入
是谁手抚笛子,芳唇轻启
天籁,犹如远山的瀑布
捕捉着耳膜
一朵白云,又一朵白朵
仿佛都可以吹破
车过隧道,世界突然消失
可还没等我们绝望
就又完整地还给了我们
一支笛子,好像被人吹过
又好像还是一支深山的竹子
从未染过一粒尘埃
车过隧道是一日
又是一生
2019.6.9

听雨

今天,没有写诗
只听了两场雨
也许,是三场雨

一场雨与一场雨之间
隔着许多人许多事
它们必须穿过去
才能相遇

就像一行诗与另一行诗
看似独立,什么都没有
可你读它的时候
一定会有停顿和喘息
就像从一条路
转到了另一条路上

有人说,条条大路通罗马
但通归通,却也有
道远,与道近
所有的抵达都有先有后

今天,没有写诗
只听了两场雨
也许,是三场雨……
2019.6.11

两流氓

一男一女两服务员
在饭店的过道吃饭
突然,女服务员唱道
一根油条,两个蛋
给我当早饭
男服务员笑答
早饭可不行
要么,当晚饭
此时,我正好下楼梯
不小心,脚下一滑
差得摔个狗吃屎
心里暗骂:两流氓
女服务员大笑道
谁还没流氓过
吓我一跳,她的耳朵
真尖
2019.6.10

如果一棵树要飞行
那就飞吧

这个时间
多么神奇,它总是叫醒我
给我漆黑的夜色
和远处的灯光
树林的枝叶模糊
捏紧拳头,佯装成山
它在恐惧什么
我并不知道,在我看来
它并不害怕苍老
它的根埋在土里
扎得越深离天堂越近
并不像我们靠地球施舍的引力
站立,行走
如果一棵树要飞行
身后,得有多少飞鸟
自愿为动力,它们形成风暴
这个时间多么特别
我开始写诗,在周围
插一圈篱笆
建一个作坊,生产褪黑素
送给那些失眠的人
直到天亮,黑夜消失
黎明像一个空空的蛇皮袋
在还未搬出太阳之前
大海始终是沉默的
也是平凡的
作为一个母亲,它愿意咬着牙
承受分娩的疼痛与幸福
在这个时间突然醒来
我从未惊动任何人
动用过的文字,也会尽快归还
我想象用头发作画的人
该有多么疯狂
也只有中国人才敢用墨
画一个世界。这个时间
是安静的,画已画好
只待铺展……而我想用余墨
给它题几句诗
又怕字不好,惹人耻笑
还是把这样的荣耀
留给飞鸟吧,只有自由的灵魂
才能抵达远山的高度
就如同灯火永远成不了星星
而星星即便坠落了
仍然还是星星——流星
在这个时间突然醒来
无论对错,我都不想修改
更不想假寐,手托下巴
故作高深。如果一棵树要飞行
那就飞吧,说明时间
也不想阻止
2019.6.10

端午节

深圳,芦叶有点贵
不像老家随便摘
我让她别自己包粽子了
要吃,去超市买几个
意思意思就行
她说,好

早晨,在罗湖站乘地铁
去新秀
人太多,挤不动
人们像一群汨罗江的鱼
闻粽而动
我的肠胃不好
一直就不喜欢吃粽子
也读不懂屈原

诗人们在这一天
不是写诗,就是朗诵诗
一惊一乍的的不说
还手舞足蹈
一口一个屈原
一口一个汨罗江的
好像非得把屈原给弄醒了
再死一次才罢休似的

端午节这天
我值班,坚决吃盒饭
不吃粽子
2019.6.7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间仓库

我在仓库上班
进货出货,已成习惯
久而久之
自己仿佛也成了仓库
把一些东西搬进
又搬出
把一些人搬进
又搬出
能一直留在一个人的仓库
从不被搬动的人和事物
可谓凤毛鳞角
镇仓之宝
每个人活在世上
心里都有一间仓库
每个人都会被人搬来搬去
这很正常
有些搬你的人你知道
有些,你全然不知
甚至,你都不知道有
那间仓库,你曾在内面
呆过。可这些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你得保管好自己
不能让自己变质,过期
该除湿的除湿
该暴晒的,暴晒
只要不变质
被搬到哪,都一样
都是好东西
但若一旦变了质
坏了,就会被当作垃圾
丢弃
不过,这样也好
省得害人害己
徒增罪孽
2019.6.7

偏方

“老板,泡脚吗?”
“老板,按摩吗?”
无论我穿得干干净净
人模狗样
还是下了班,一身臭汗
只要从罗湖小学
走到建设路总站,一路上
几乎每一家足浴店
和按摩店,都会这样叫我
这是我一日中最受用的时光
自信陡增
我或目不斜视
或摇摇头,一次也没有
光顾她们
不是我不为所动
也不是舍不得钱
我只是觉得这样,就很好
既不花钱,又很受用
甚至,心里不快时
我都会特意
去那儿转上一圈
感受一下被人
叫老板的感觉……
我是个缺乏自信的人
需要这个偏方
如果你也是这样的人
不妨也试下
2019.6.6

我之所以一直对它羞于启耻

我一直羞于启齿
它,更像是一种宿命
生而为人,我必须这样
保持警惕,不掺杂半点邪念
我早已断奶。奶头山
更像是母亲的一种隐喻
自然的雕塑
必将触及草木,星空
以及忏悔的灵魂
我早已断奶
人生的洗礼,早就开始
奶头山只是地球
因乳腺增生而变硬的石头
她喂养过的人群
包括,所有的哺乳动物
都应对它充满敬畏
心要像上帝刚抚摸过的一样干净
我之所以一直对它羞于启齿
只是生怕一说出它
就会染上尘埃
2019.6.6

芒种

月牙,像是仙女刚剪下的指甲
落在清晨天空的蓝床单上
满地的麦子都熟了
像安安静静的孕妇,屏息
等待着收割的阵痛
和生产的喜悦。布谷鸟
一声,唤醒一片麦地
再一声,唤醒一个村庄
父亲和母亲手握镰刀
走在前面,我和妹妹跟在后面
路边的苦楝花紫中带红
村庄里再没有一种花
比它更香,或比它更苦
它是乡间的花
也是父亲,母亲,我和妹妹的花
看起来很美,闻起来很香
可摘一朵一嚼,却苦不堪言
像汗水,也像眼泪
我们埋头割麦
布谷鸟一声长,一声短地
在我们的头顶挥着鞭子
累了,就躲到泡桐树上息一会
比半夜鸡叫里的周扒皮
还狠毒。我真想给它戴顶高帽子
押它去游街……
这就是芒种,记忆里的乡下
我们埋头割麦,火辣辣的太阳
在背上揭下一层油皮
报纸上称之为锻炼,我叫它蝉蛻壳
蛇蜕皮,老师的评语
用了一个成语,茁壮成长
现在,乡下的回忆
几乎全都是美好
只有回忆,才可将疼痛
与快乐,一分为二
而我选择了快乐
芒种我们什么都不怕
只怕一场突如其来的雨
让地里的麦子,受潮发霉
母亲一边纳着鞋底
一边叹气。父亲一言不发
独自蹲在门槛上抽烟……
我不敢犯一点错
省得挨揍
现在好了,我在深圳打工
芒种,再没有一株麦子
令我牵挂
也没有一只布谷敢呲我
嫌我懒散
我把粮仓直接建在超市
和房东的腰包里
倒也阴晴无虞,岂不乐哉
2019.6.6

那时候,我们多么纯洁

我们和衣躺在床上
天花板上老鼠
在开着假面舞会
有时,我们会用脚
敲一下床板,吓一下它们
老鼠们会停下
听一下动静,判断会不会
真有危险发生
外面的星空一定很美
月亮,一定会很圆
玉米地里的虫声
比交响乐好听
河水,泛着亮光
就好像一条宽敞的马路
我常有骑着自行车
冲下去的想法
你只是笑笑,不说话
我继续说,我的水性很好
不会淹死的
你又笑笑,后来天就亮了
我们再也没有,再见
就像是两条江
在某一处汇合,然后
再分成两条支流
向天边流去,再无回头
也再无汇合
那时候,我们多么纯洁
干干净净的青春
在一张床上,和衣躺着
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干
天就亮了
2019.6.3

抵达

村庄,槐树,草垛,山羊
小河,池塘,狗,竹园,菜地……
祖宗与菩萨都被供在条台上
一个淘气的孩子
丢了书包,被母亲手上的
扫把追着,出了村庄
他在县城里生活
娶妻生子,眼看着就老了
又被一场梦追着,去向远方
故乡,从一个村变成了一个县
后来,又变成了一个省
他在诗里漂泊,大巴,火车,高铁
飞机,都坐过了
他只想再步行一次,先回到省
再回到县,再回到村庄
可他不敢这样,不是怕归途漫长
古人似地客死他乡
他只怕母亲一天十次村口
走的路,比他走的路还长
喜鹊天天报喜叫哑了嗓
他抚了抚胸口喃喃道
母亲在,故乡就在
山高水长,一个视频就能抵达
白发清淅,皱纹清晰
笑,也清晰……
2019.6.4

迷途

夏日的一枚落叶
落在公园长椅上
我捡起它,心情复杂
它半黄半绿的样子
多像我的中年
身体里游离的青春
如果一片一片地捡起
也许,是一本有趣的书
而这一片树叶
刚好可做它的书签
公园里的树
在一片树叶死了之后
依旧郁郁葱葱,被风摇着
为我的这个想法拍手
一个好奇的人,问落叶
秋天还早
为什么现在就离开呢
落叶不说话
它不屑搭理任何一个俗人
一片有个性的树叶
它不想等到秋天再死
和那么多的树叶一起死
搞不清谁是谁
而现在,它不管搭上哪条河流
不管有多少节车厢
都只有它,一片树叶
一个人……
多么奢侈
又是多么忧伤
2019.6.3

这么热的天
是父亲希望的

这么热的天
是父亲希望的
他蹲在墙根的阴凉处
眼睛盯着早晨用脚踏车
从地里运来的西瓜
现在已到了饭点
他会在附近的快餐店
叫一盒盒饭
如果生意好的话
会再来一瓶冰啤酒
他吃一口饭
喝一口酒,如果生意好的话
他能把饭吃凉了
把啤酒喝热了
父亲起早贪黑地忙碌
从不喊累
我写诗的勤奋
也许也算是父亲的遗传
可写诗是闲活
父亲干的是重活
父亲不反对我写诗
也不支持
他说,如果换个个
我们都干不了
这么热的天
是父亲希望的
如果生意好的话
他就不会熬到天黑透了
才回家
父亲不看月亮
也不看星星,二十四个节气
在他的心里早已盘得
比算盘珠子还亮
这个人间,有那么多
卖西瓜的人
可十多年过去了
我再也没有遇见过一个
父亲那样的人
2019.6.3

骂雨

哭,哭
一句话颠来倒去
反反复复说了一万遍
没有一句新鲜的
不嫌累吗
我的暴脾气
都想用鞋底抽你
从元山旧村
一路抽到你天虹
再从天虹抽回来
不怕你不说昨天的太阳
还有今天的太阳
都是你偷吃的
你那哪是在哭呵
分明是想把满天的星星
都嗑没了
你这熊孩子
还没完没了了
房子都要给你哭塌了
只要你不哭
这就给你买新书包
上学去
让老师也给你
立立规矩
2019.6.3

我一直在写些无关痛痒的诗

儿子在楼下的火锅店喝酒
我在楼上写些无关痛痒的诗
写到一半,想去楼下看看
是哪些人凌晨两点了
还这么热闹
明天,不上班吗
这些老生常谈,儿子的耳朵
早已听出了茧
我重新坐下
想把写了一半的诗写完
可发现它已经完了
诗歌就是这样
不痛不痒。半斤的酒量
喝个三两,八成数
似醉非醉的
可以写诗
也可以干点别的
楼下有火锅店也有泡脚房
我天天经过
从没想拿诗换过酒
泡过脚
年纪大了,除了没激情
还怕疼
2019.6.3

雨把窗外的世界推远了

雨把窗外的世界推远了
还是藏在了帘后,天空迫降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
在看着满天的碎玉叹息
撑伞的人,都在逃跑
那些妄想把一场雨
串成项链的人,已越来越少
而怀抱理想的人
还在雨中护着一盏灯
读书的好处,就是让自己看起来
正常一点,不迷信
黄金屋与颜如玉
我们更希望能学到的技能
是点石成金,长生不老
我看着窗外的雨
一个嚼口香糖的人
运动的腮帮子
会怎样把越嚼越淡的时光
一口吐掉
粘住更多人的脚
2019.6.3

流星雨

晚上,随便出去走了走
拿了一个快递
一枚落叶悄没声地
落在了脚边
我看了看四周的树
没有一棵树,看上去
像丢了魂似地着急
就算有,看起来也早已
时过境迁。哀伤与悲悯又怎会
与这夏日的葱郁有关
谁见过一只鸟
会在旅行途中停下
去认领一根不知丢在
何处的羽毛
人间,这一棵参天大树
芸芸众生,枝繁叶茂
就算每天都在凋零
除了身边的人,又有谁会发现
它们只有到了秋天
才会惊呼一声
不好,死亡来了
可死亡一旦开始,又怎会
轻易停歇
抬头看天,满天乌云
正在被风吹散
没有人会告诉你
昨晚的流星雨
都有谁的名字
像树叶一般轻,轻到
不惊动一声叹息
2019.6.2

我想了一会说
死了以后

白桦林在北边
我们在南边
天空会怎样运输一场雪
她说不知道
我也说不知道
我们已在雪地里
走了很久
脚印已经很干净了
天就要黑了,得升一堆火
白桦树盯着我
我不敢与它对视
突然,我们很想一起
对被踩黑的雪
说声对不起
晚上,我们依偎在一起
烤着火
我点了一支烟
她也拿过去吸了一口
然后,迟疑地问我
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像雪
一样白
我想了一会说
死了以后
2019.6.2

我不敢把许多场雨弄成组诗
只敢弄个外一首

五月下了多少场雨
我已记不清了
六月的雨又开始了
我摸了摸窗台上晾的衣服
还未干,好像再淋点雨
也没什么
感冒了,也没什么
对面楼里
那个独自K歌的女孩
越来越有状态
就像昨夜被雨惊动的电动车
报了一夜的警,根本停不下来
我骂了一晚上
也没能停下,它停下
是因为没电了
下雨,懒得出门
又闲着没事
想起五月写的诗
六月写的诗
就把它们放在一起
弄了个组诗
又快又简单,不用分类
但要把五月的雨
六月的雨,也弄成一组
似乎有点难
我怕风一吹,就连在了一起
分不开,就像一组诗
丢了所有的标点
如若那样,再大的城
也会泡在水里
假如一定要分的话
也可以,就来个外一首
风再怎么吹,即便它们
抱在一起,也无所谓
只是一场雨,加了另一场雨
不过两场雨
就权当是一场雨多下了一会
又下大了一点
2019.6.1

我们只要欢乐
不要纪念

六月有儿童节
也有端午节
也许还有什么节
我不确定
也不想翻黄历
也不想算命
欢乐,与纪念
被安排在六月
七月,八月,九月,十月……
被安排在任何一个月
都自有它的道理
我不喜欢问天
也不喜欢问地
上下而求索的活,太累
我不想模仿
我愿意永远是个孩子
永远只过儿童节
只有欢乐,没有纪念
阳历,与农历
就像跨门坎
总归是一脚先,一脚后
但凡与节有关的日子
不是为了欢乐
就是为了纪念
这个事情我其实早已发现
只是不想说破
也不想申请专利
在欢乐与作乐
两个词之间
我曾犹豫过几秒
最后,还是用了欢乐
儿童节嘛
说作乐必竞还是不合适
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
是童心未泯
当然,最大的缺点
也是童心未泯
就像有些节日以阳历算
有些节日以农历算
六月,我们先一起儿童节
然后,再端午节……
我们只要欢乐
不要纪念
2019.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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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读先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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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一下子读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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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把许多场雨弄成组诗
只敢弄个外一首

五月下了多少场雨
我已记不清了
六月的雨又开始了
我摸了摸窗台上晾的衣服
还未干,好像再淋点雨
也没什么
感冒了,也没什么
对面楼里
那个独自K歌的女孩
越来越有状态
就像昨夜被雨惊动的电动车
报了一夜的警,根本停不下来
我骂了一晚上
也没能停下,它停下
是因为没电了
下雨,懒得出门
又闲着没事
想起五月写的诗
六月写的诗
就把它们放在一起
弄了个组诗
又快又简单,不用分类
但要把五月的雨
六月的雨,也弄成一组
似乎有点难
我怕风一吹,就连在了一起
分不开,就像一组诗
丢了所有的标点
如若那样,再大的城
也会泡在水里
假如一定要分的话
也可以,就来个外一首
风再怎么吹,即便它们
抱在一起,也无所谓
只是一场雨,加了另一场雨
不过两场雨
就权当是一场雨多下了一会
又下大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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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雨

晚上,随便出去走了走
拿了一个快递
一枚落叶悄没声地
落在了脚边
我看了看四周的树
没有一棵树,看上去
像丢了魂似地着急
就算有,看起来也早已
时过境迁。哀伤与悲悯又怎会
与这夏日的葱郁有关
谁见过一只鸟
会在旅行途中停下
去认领一根不知丢在
何处的羽毛
人间,这一棵参天大树
芸芸众生,枝繁叶茂
就算每天都在凋零
除了身边的人,又有谁会发现
它们只有到了秋天
才会惊呼一声
不好,死亡来了
可死亡一旦开始,又怎会
轻易停歇
抬头看天,满天乌云
正在被风吹散
没有人会告诉你
昨晚的流星雨
都有谁的名字
像树叶一般轻,轻到
不惊动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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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把窗外的世界推远了

雨把窗外的世界推远了
还是藏在了帘后,天空迫降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
在看着满天的碎玉叹息
撑伞的人,都在逃跑
那些妄想把一场雨
串成项链的人,已越来越少
而怀抱理想的人
还在雨中护着一盏灯
读书的好处,就是让自己看起来
正常一点,不迷信
黄金屋与颜如玉
我们更希望能学到的技能
是点石成金,长生不老
我看着窗外的雨
一个嚼口香糖的人
运动的腮帮子
会怎样把越嚼越淡的时光
一口吐掉
粘住更多人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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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胜林 发表于 2022-9-21 09:55
雨把窗外的世界推远了

雨把窗外的世界推远了

这几首都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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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读问好,诗写娴熟自然。有点野蛮生长的快意。作为生活记录是极其珍贵的,个感,作为诗歌的话,有所取舍,会更凝练。喜欢《缝补》《我的心足够空旷》《我之所以一直对它羞于启耻》这三首,饱满又不会太冗长,《芒种》的乡村叙事内容很喜欢,有些事物耐人寻味,就是冗长了些。

缝补

雨落在我身上
像针脚,起起落落
它要缝补什么
青春,爱情,千疮百孔的生活
还是天空被闪电照亮的伤口
疼痛是一个人面对寂寞
敲打的雷声,再辽阔无垠的宇宙
也会以呻吟减轻生与死的矛盾
当雨点越落越深,触及了火焰的根部
蛙鸣被高高地弹起
它是这个夏天最后一蓬绿色的火焰
从苏北到上海,到重庆,再到深圳
这些稀稀落落又密密麻麻的雨水
像人间沧桑的针脚
试图缝补我散落多地的一生


我的心足够空旷

寂静的村庄
鸟儿,在稻草人看守的稻田
逗着阳光。足以温饱的季节
我想找回丢失的梦想
就像河流在雨水的倾诉里
拾回包容,花儿在开放的瞬间
拾回自信。没有什么不可饶恕
没有什么可以永垂不朽
万物都是时光的容器
与沙漏。我的村庄足够大
我的心足够空旷
只要愿意,你可以住下
太阳照耀的上午
露水已干,裤脚上的新泥
将由草叶,帮我归还
我们期待的宁静,就在大海之上
翻飞的鸥翅,洁白
我们相遇,错肩而过
你得乘着天黑,与村庄告别
在这个尘世
我需要足够的荒凉
证明心底的村庄
将被一株水稻放大


我之所以一直对它羞于启耻

我一直羞于启齿
它,更像是一种宿命
生而为人,我必须这样
保持警惕,不掺杂半点邪念
我早已断奶。奶头山
更像是母亲的一种隐喻
自然的雕塑
必将触及草木,星空
以及忏悔的灵魂
我早已断奶
人生的洗礼,早就开始
奶头山只是地球
因乳腺增生而变硬的石头
她喂养过的人群
包括,所有的哺乳动物
都应对它充满敬畏
心要像上帝刚抚摸过的一样干净
我之所以一直对它羞于启齿
只是生怕一说出它
就会染上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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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铃 发表于 2022-9-21 11:38
赏读问好,诗写娴熟自然。有点野蛮生长的快意。作为生活记录是极其珍贵的,个感,作为诗歌的话,有所取舍, ...

这首《我之所以一直对它羞于启耻》标题有错别字,羞于启耻——羞于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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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来读,一下上一大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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