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稻谷
针水滴着
他的快一点
她的慢一些
他们谁都不说话
她先问
“你的脚怎么肿成这样子？”
“东岸那片田洋种南瓜，西瓜，黄金果，朝天椒
七月陆续都有收成了，多好啊！”
他抚摸红肿的脚踝说着
门外，进来一个青年男子
附在她的耳际问
“妈妈，装好袋的稻谷放在哪里呢”
她的眼睛闪出光芒
是啊，五百斤稻谷晒干
她的感冒也好要起来了
诊室气氛开始热烈起来
他们从养鸡聊到稻谷
他传授给她
如何将干稻谷煮开花的捷径
天说变就变
落在屋檐下的雨
带着幸福和欢快的歌声
2.小伏
做人要踏实
母亲说了几遍
是不是困了
今中午没午休嘛
我问斜坐椅子上
说话的母亲
是不是就这样了
母亲又说这一句
停顿了好一会
我还是没有接话
并非有意岔开话题
我讲起吃芭蕉的好处
正等待什么来过渡
母亲直抵槟榔
小伏，母亲的芭蕉蕾打苞了
你那边的槟榔是否挂满花蕊
3.七月某一日清晨
七月某一日清晨
我和母亲吃着早餐
窗外，木瓜叶向蓝天招展
它们的影子在墙上做广播体操
蓝色，黄色，绿色奔跑在空气里
橘黄色椭圆的餐桌上
红色的虾和招潮蟹冒着热气
七月的芋头有股懵懂的香味
更早一些，我们各自忙着
母亲清洗从集市买回的鱼虾
转而给鱼儿喂食
我剪下一束橘色三角梅
插在餐桌的蓝色花瓶里
随后我们才面对面坐下
我们一同喝过豆浆
动手吃起招潮蟹
我跟前满满一盘子
都是母亲剥光蟹脚的金盖兜
我在吃，她将蟹脚一只只剪短
加上我们啃的蟹骨壳
不一会儿就有一大盘子
妈妈说，这些给鸡补补钙
早餐后，我们继续坐着聊天
院内黄皮树与屋外的木瓜、甘蔗、三角梅各自下着不同颜色的结论
一只孵蛋小鸟站在巢旁等待伴侣
翩翩飞在三角梅上的一只蝴蝶
像一封来自云端父亲寄给母亲的信
4.坡心小镇
这个仲夏
驱车进入坡心小镇腹地
一片片明黄黄的稻谷安坐在田洋里
如此寂静
像海上墨绿色的红树林
消褪海岛上海天云蒸的酷暑
这里澄净得让我感到汉字的安静
这安静
被一群间纵跳喵喵叫的黑山羊碾磨，绵延……
远处一簇簇橡胶林风中辩论的声音
混响出一种神奇的刀郎副歌曲调
悠远，回旋，仿佛随时返回爱唱歌的知青
我听说，跃跃欲试的金矿劝说白石娘娘
用收集来的橡胶林颤音
能使四大田洋瞬间集体泛黄
其他的絮叨等于小鸟的梦话
亲爱的坡心小镇家人
如地毯般柔软的田洋，时而翠绿，时而金黄，多么绚丽多姿
蕴藏着母亲语调的一行行诗句
在这里
不写太阳下编织的向日葵
要写就写田间弯下腰劳作的人们
5.野菠萝
从密密结的笠饭野菠萝叶里
你想起故乡小海边的一簇簇野菠萝
年少时
父亲为你编织一张小渔网
用来犁眉虾，捕捞小鱼
有一次，你误入一条深海沟
情急下，是这张网自然合拢成小船
让你得以浮在海面，划至浅滩
海边的野菠萝一语不发注视着你
不知藏掖多少小海人家的故事
在赶海回家上
野菠萝全然融入黑夜
小径蜿蜒，芒草乱窜，鹰啸狐哀
带刺的野菠萝叶似蛇欲将你缠绕
你仿佛落入一张大鱼网中
瞬间野菠萝是海，你是一尾眉虾
恍惚间，很多野菠萝狂奔向你
松鼠集结哨起，节奏趋紧
距离家还有上千米
你就不停高声呼唤
“妈妈，妈妈快开门，侬到家了”
人未进家，声音已落在母亲额前
并大口喘着气
野菠萝过滤过很多事物的影像和声调
大海，太阳，星星，月亮，海风……
心啊，至今思念着
那个黑黝，眼睛闪着光芒
连月光都熟悉她唤母亲的声音
一个落下银色眼泪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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