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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刀锋

钝刀不配提及刀锋
但它确实出现在了菜市口,同时出现的
还有饥饿的野狗
它的牙齿,寒光一闪
人群,哦不,是看客
他们的眼神似乎在等待开刃,谭嗣同
就是一块上好的磨刀石

多年以后,有一次,我路过菜市口大街
大街上车来车往,商旅繁忙
有那么一瞬,我
仿佛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
像是刀背,又觉得不是

一个美妇人牵着一只拉布拉多,踩着
时尚的鼓点
从我身旁呼啸而过


2、刀锋

在铁矿山,我的前世过着凝聚团结的日子
披着丛林,和亿万年蕨类植物做世交

人类搜寻矿山、泉水,垒墙为城
原始拒绝不了更原始
手工破碎,块状暴露在阳光下,听天由命
炉火,在铁砧子上,表演火树银花

出炉,合理分工
各自携带梦想,交给人类,打造想要的形状
隔三岔五,携带野蛮
呼朋引类,去山界,海界,天界
清谈,枯坐,指点江山
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十三条山脉,生长瘀毒、专权,流感
有一间朝代更迭的铁铺
举起高过头颅的大锤,镰刀
挥向:太阳,月亮,大海,一直无法躲闪的色彩

反复打造一件嵌着星光,磨了百年的刃
刀锋,一直磨……


3、刀锋


要与钢打交道,你要躬身行礼,把富家公子的派头软下来
不该任性的地方
留出一个肾的位置
不该有退让的脾性
打磨不动的地方交给时间去打磨。如此光亮起来的心
会追随炉火的纯清而变黑
它的黑,充满了慈悲
但还是要冲撞,像孤独的普罗米修斯,充满盗火的欲望
去冲撞火的权威


比相思硬一点,比虚情假意更硬一点。把拳头砸进土里
你可以摸黑,走入暗夜深处
我还是临窗看见了你刀锋
一样的脸,像失去某个黄昏那样,打开一条大鱼的腹部
摘下它的心,取走火的精魂


你看我时,我的影子不再坚硬
不再有铿锵之声,血是火的流体,不再有软弱可以透视。还是要归去
一个春天抵不过时间的纠缠,要一千个春天才能
让你浑身锈迹


4、刀锋

如果它有可听的声音
便来自我锁骨处皮肉的划开
我是第一次听到
比裁纸的声音要柔要短
比撕帛的声音要低要慢
它一定是在叫我

如果它有可看的形体
那就在这充满血腥药水味的房间里
让我多待一会,恳求他们
允许我静静地盯一会
直到感觉到它再次钳制的拥抱


5、刀锋

你看见的刀锋深藏汹涌岩浆
宁愿电光石火,也不
抱着角落哭泣一身寒光

你看见的刀锋锐利幻象,混沌现场
深陷看不见的镣铐和绳索
无处安放渺茫内心和风尘行囊

你看见的刀锋呈锯齿状
不一定悲伤苍凉。鸟鸣跌落
高岗,处处弥漫蔚蓝暗香

你看见的刀锋在暗黑中飞溅
星光。把日子打磨成薄薄
金箔,在峥嵘岁月中铮铮作响

你看见的刀锋握在自己手中
徒生明疾暗伤,交给生活
是凌厉马鞭,也是滚烫草药

你所看见的刀锋过于忐忑,年华过于神伤
看流水的人还有那么多信笺来不及投寄
青葱信箱,还有那么多蜂箱没有搬出蜂房


6、年年夏至

就像一个绳结。夏至
年年在荷风中紧了紧时间的环扣。

风吹落的每一朵花瓣都是时间的碎片,她们
任凭怎么拍打流水,也
解不开水上的谜团。

最初,蜻蜓曾试图帮她解开,但却被
时间的刀尖刺伤。这荷花映日啊,红得
熟悉又陌生。她们在风中纷纷背过身去,
仿佛只是为了不让我看到此刻的明艳,也就不必在秋天触景伤情。

这是夏至不肯说出的隐情,在心中压了一年
又一年。只不过是借这一池荷香
来安慰某种隐痛。仿佛,稍一触及真相,
这绳结又被用力紧了一下


7、年年夏至

夏已过半
天时渐短,光阴渐长
想做到的是,给一段花事
系上一个完美的扣

半夏,性温有毒
多半爱到极致的毒
一如爱情,有了爱就有恨意

石榴双性,雄花开花不结果
只担心摘一朵花
少一枚石榴

就像吟一阙
不知人间滋味的曲
缓缓踱过花谢的时光


8、年年夏至

已经过了夏至,可它只是一个节气
在一个叫吉舒的小镇上
它能把夏天拎着跑

小镇小,小到一朵野花就能覆盖全部
嗓子一开,就能在镇的那头听到
那是父亲吆喝我回家吃晚饭的声音

镇北头的那棵老榆树
正顶着一个故事,故事的开头和结尾
抵达父亲的深处

从今天起,我会在每年的夏至之后
把自己交给小镇,听一听小镇的声音
或者睡上整个夏天,在秋天来之前醒来


9、年年夏至

总有一些心事要交给你
手中的野花、脚下的青草、岸边的沙
趟过层层叠叠的墨痕
亭亭一抹玉,躲进雨雾的缝隙

风送来此刻的清凉,扇上有芙蕖
荷叶和芦苇编织河流
我在波纹里微笑
你说:你是我见过最怕热的人

我们寻古人的消暑处
山和水有着不离分的约定
溪泉载峰峦的身影
坡垄上的旧宅,鹅卵石堆砌

一枚莲蓬顺着翠鸟的羽翼弯下
隐藏了晶莹的愿望,小心试探
浮香拉长视线,粉黛堆积
那不是火烧云,是暮色羞怯


10、年年夏至

雨水有这样的功能——
擦亮眼睛、抵达事物的内部
或将物体从一端移动到另一端

夏至,一场暴雨移动脚手架
也移走了一家人的顶梁柱
工头用一套房子概述了他的生平

原来,有的人达成梦想
时间已不存在
他也彻底忘却了悲喜

年年夏至,天空尽情释放
一个顽劣孩子的天性
一会暴笑一会大哭
像底层人士摇摆不定的明天


11、木香花又开

再次回到老宅
那些念念不忘的亲人
却无影无踪

一簇又一簇的木香花
顺着围墙如瀑垂下
阳光照着,竟有些惹眼

一朵朵紧挨在枝头
娇俏玲珑的样子,让我想起了
四叔抱养回来
不到一年就夭折的堂妹


12、木香花又开

李白在月光里
醒酒
刀剑碰撞,迎来一场雨

有人迎着湿漉漉的尘埃
给行者的衣襟打扣结
有人将残缺的文字画上句号

与晚安、晨安交换眼神
光芒之下,镰刀、麦田、亲人
正在眺望远方

我扶着奶奶走出城池
满眼木香花又开
古今征战只留在记忆里


13、木香花又开

那些花瓣渐渐露出了淡黄色
一朵两朵
与浊重的肉身秘而不宣的对视
根或叶,味涩
从高处抵达中毒的伤口
含泪,吟唱轻盈的歌谣

阴面,我的白马倒下
我渺小,单薄的衣衫在小树林里迂回
咀嚼晚归的故人
这么久了。再次相见,身下每一寸土地都贴上了膏药
一阵阵疼,青蓝色的体液溢出
留下岁月的疤痕


14、木香花又开

宁静的五月,你一袭白裙
款款走来
仿佛一朵木香花
在暮色里缓缓绽放

我来不及躲闪,来不及说出
体内的幸福和疼痛
来不及把一首诗
安放在一枚闪电的心尖上

月光急于见证,急于在夜色里
缓缓抒情。在那一刻
我确信世间的美好
莫过于相遇,莫过于一颗心
爱上另一颗心

木香花又开了
我等着你款款走来
月光在等,一首诗
也在等……


15、握紧或者放开

朝天门的碧空垂下大碗的酒
攥紧钢索的喘息,一场风雨扶江而过
辣花花从人间依次放出
一群鱼的轻车熟路,一艘渡轮的远行
一首黄昏的民谣在岸上,颠沛

涨水时分,长江握紧了一座城市的霓虹
低垂的云啃食山峦的帽檐
张开手指,把故乡的山头一个个数起
如一把黑夜的栏杆,向黎明叩响

臂弯里,别着一弯温热的月
灯影里的石板路一级一级,冒着炊烟
露出一节节母亲的茧子,在手心
走下去,会悄无声息紧握
回来时,会满面欢笑的敞开


16、握紧或者放开

山坡是一张宣纸,我坐在上面
像大意涂上去的闲笔
运河是一幅写意
几条船在慢慢爬行,它的远方
已不在我的视线之内
空中的云朵比着跑
却不知自己要去的地方

脚下的荒草盖不住虫鸣
几只蚂蚁在搬运一粒草籽
它们有宏图般的生活
却只有几粒石子大的祖国
我们共享一处,在此
放开有我广阔的河山,握紧
有一块可以果腹的薄田


17、握紧或者放开

坐在地面,谈论天空
雨滴给了我
以下犯上的勇气

阳光如手术刀般,刮去
昨夜残留的水渍
仿佛能带走所有不甘

紧握的双手注定留下缝隙
眼睛看见一束
从海面反射的光线

此刻,白云已经释然
我们都很庆幸
没有被黑夜闪烁的雷电击倒


18、握紧或者放开

像一尾鱼,从我摊开的手掌
游进深黑的水中
你说看灯光,看心中弹跳着
鱼尾般的情绪,抓握不住

我说,心里有宝石
挡不住光芒,又无处放置

埋在泥土,会开花,香气四溢
砌入墙体,有回声,正竖起耳朵
搁置树杈上,招鸟儿
四面八方鸣唱

捂在胸口,被捶打,疼痛难忍
关进栅栏,撞击、撕扯
如何忍心

趁着还有微弱的风
放一尾鱼,游进深黑的水中


19、握紧或者放开

命运的长河像一根绳索
有时曲,有时直
绕过一山又一山,没有穷尽似的

母亲说如果这样就好了
流水不怕走下波路,只要一直走
总会有终点

然而母亲,一生绕着大山转
到头又转回原点
每次都一样。像驴拉着沉沉磨盘

面对命运这根绳索
和三双儿女,母亲曾试过:握紧
或放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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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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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目珍 来自手机 评审委员 2023-8-27 11:13:40
1.  5.  10.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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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泉 来自手机 评审委员 2023-8-28 12:00:49
1+6+10+11+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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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路 来自手机 评审委员 2023-8-29 21:59:54
1,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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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路 来自手机 评审委员 2023-8-29 21:59:54
1,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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