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丘 
 
一个人话里话外的 
故乡或异乡 
一个人恍惚时 
不由自主的甜蜜或忧伤 
 
一个素昧平生的城市 
从未心生过向往 
直到她拉着拉杆箱 
过了检票口 
像只落单的归鸿 
消失在一张车票的尽头…… 
 
 
//离别辞 
 
不知情的黄昏依然切换着心仪的水墨 
青纱帐托举着高于尘世的静谧 
山月刚刚填罢婉约的上阕 
 
风,一遍遍吹拂右侧留下的空白。亲爱的 
蛩鸣和曲水协奏的还是我们熟悉的丝竹 
长路有等待的完美曲线 
 
瞧,暮色再稠一点 
你数过的这些玫瑰色灯盏 
就该一齐开了 
 
 
//月光斟满了我们的酒杯 
 
只有观世音的脸 
才配得上这迷人的光辉 
只有这迷人的光辉 
才配得上透明的酒杯 
只有透明的酒杯 
才配得上虚度光阴 
 
我们谈文学,现实;诗歌和旅行 
偶尔也云淡风轻地谈谈性 
谈起生活赐给每个人的幸福或伤痕 
谈起如何逃离水泥盒子归于松萝披拂的山林 
谈起人世间该有一处僻静的院子 
春天人面桃花李下成蹊 
夏天覆满凌霄,月季 
秋天稼穑归仓,浆果可食 
至于冬天,临窗捧一杯奶茶 
看乌鸫如何在白茫茫的大地上 
参破谜底 
 
我们继续谈着 
忘了下了夜班的路灯 
已合眼睡去 
时间的蹄点仍在生命边缘奔腾 
晓风款款在吹 
天地偌大的器皿 
装着一条河西行的流向 
无畏,任性,孤绝 
 
 
//旅程 
 
一边走 
一边从身体里往出掏东西 
像清除过期的意志与那些布满荆棘的匆促 
 
必须确定 
接近伊森布谷时 
内心已足够轻缓,空寂 
 
不然,如何容纳 
星空般璀璨的花海 
比蓝缎子还蓝的天空 
骑马少女雪水样清澈的羞涩眼神 
被松涛泼溅得满坡都是的葱郁的风 
晨曦镀亮的哞咩 
和谷底毡房顶上 
刚刚直起腰来的松烟 
 
我们有不可逆的苍老 
自然界有永恒的初生 
世间多少疗伤之人 
唐布拉遍地无染的草药 
都能认出你 
并 
治愈你 
 
 
//一只空酒瓶 
 
倾尽内心的波涛与火焰后 
就彻底腾空了自己 
冠冕已成身外之物 
时光将通透的身体 
琢磨成保龄球样温润的茶色 
秋风触动了牵牛花的乐感神经 
先于竹篱上这些蓝色的喇叭 
斜倚斜阳 
它努起嘴唇 
率先打起了快乐的口哨 
 
 
//视角 
 
西南角看 
那块山坡上 
探身出来的岩石 
一只鹰正警觉回首 
西北角 
是低垂的思想者的头颅 
到了东北角 
一头狂奔的 
气场逼人的熊 
正轰隆隆绝尘而去 
 
 
//灵牌 
 
骨灰盒里 
放进了所有能放的东西 
阴阳先生最后问了句 
灵牌你们留下还是也放进去 
有区别吗 
孝子们一脸疑惑 
不放,你们就得一直搁家里供着 
放,你们就偷不了懒 
逢年过节,周年祭日都得亲自来这儿 
蚂蚁大小的问题立刻成了最难的选择题 
大家陷入了沉默 
这一刻云幔儿遮住了阳光 
几只鹞鹰盘旋空中 
用以覆盖的黄土 
静静等着 
 
 
//驶过黄昏的迎亲车队 
 
一辆敞篷婚车 
领着浩荡的清一色“长安” 
由文化路与武进大道的路口驶来 
 
镜头里欢乐在燃烧 
车们扑闪着动人的双眼 
落日这个彤红的气球一直喜庆地悬系在后边 
 
多么美丽的新娘,多么新鲜的幸福 
路人驻足,凝视;微笑,祝福 
多事的晚风也安静地背靠着它的一排白杨树 
 
过了一半的车队 
红灯犹豫着该不该拦住 
两边的车流都善意地等在原地 
路口执勤的交警 
转身假装接了个电话 
门架上的信号灯 
就选择了睁一只眼 
闭一只眼 
 
 
//钉子歌 
 
敲入墙壁的钉子 
施以粉黛 
就隐匿了同根相煎的痕迹 
 
打桩机砸进大地肌肤里的基桩 
是另一些形形色色的钉子 
辉煌的楼宇掩盖了故意伤害的痕迹 
 
而我们,这些行走的锋芒毕露的钉子 
时间只消用它柔软的指腹 
就能将我们不留痕迹地一一摁进土里 
 
 
//现场会 
 
半小时前接到电话 
有领导来旅游小镇建设现场调研 
再热,安全帽和马甲也须穿戴齐整 
特别强调:若被问到工资问题 
必须众口一词 
都是按月足额打进卡里的 
 
空调车里出来的领导 
手在眉弓上刚虚搭了一下凉棚 
头顶马上就多了把遮阳伞 
摄影机拍完了舟车劳顿 
开始切换热火朝天的宏大场景 
一个拿话筒的人 
对老吴说 
等会儿镜头摇到你面前 
你转过脸来 
露一下幸福而憨厚的笑容 
老吴做到了。还卖力地露出 
几天前意外失去两颗门齿的黑洞 
 
下班时 
腋下夹手包的工头 
亲昵地拍拍老吴枯槁的后背 
嗯,今天表现不错 
给你多记半个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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