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床

文/方政

下午六点三十，那位白须老人住进来
吸痰时，护士哄孩子一样喊他老李
两位女婿轮流拍背，一列火车，破碎在
他的气管，狂风中，被一丝丝镊出

七点二十一分，护士来测量血压
120、69，老李头对这对幸运数字点头
八点整，他开始咳嗽，面色发紫
护士见到什么似的神色一变，呼叫医生

紧急按压，一支肾上腺素跟一支多巴胺
继续呼叫，更多医生、护士，更多药物
也没能改变那颗衰老心脏的去意
医生边擦额头汗水边喊，叫家里人吧

女婿们摆成kappa造型，拨打电话
八点五十一分，女儿、外孙子女陆续进入
每人几声悲啼，鱼贯而出，殡仪人员喊一句
一、二、三，老李头和他身下褥子一起消失了

十点，四号六号病床之间，恢复了宁静
值班护士喊来护工，重新铺好床褥、被单
那一晚，三个家属、一名护工，没有人
去睡那张，昨晚他们讨论过的空床

提读共赏。问好。

感谢，近日在医院陪护家人，遂有此作 生命，的确有其脆弱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