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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岁月之外

山上，那个上百年的树墩还活着
一只蚂蚁在一圈圈研读历史

我在父亲的坟前
一棵棵拔着青草
我知道它像父亲的胡须
拔了还会燎原
像父亲的素描和诗词
都在我和妹妹的笔下
氤氲

时间之外，根依然扣紧大地
空间之外，尘埃依然绽放


2、岁月之外

砸核桃的老人在黎落的长江边，重复简单的动作
手起刀落的动作仿佛一种拯救

“那条咸鱼凭什么红了这么久”，声音嘶哑
陌生人致力于撕下标签，与自己为敌的人与我有相同的命运线

蜻蜓后知后觉，蝴蝶却躲过了泄洪的刀锋
我童年的河岸上绿柳成林，尽管那里现在灯火通明
仿佛有什么不明物体照进楼道。竹节蛇躲进轰鸣的车辙

我总是能够梦见那个砸核桃的老人
在蓝蓝的云端，身轻如雪
当所有的人，指责我滥用形容词时
永定河水从核桃边缘突围
泪泪地。世界遍布古铜色的碎渣


3、岁月之外

存留的面孔越来越深刻
像我们漫长的友谊
在一生的时间里丰盈饱满

这并非刻意追求
云烟流年 岁月似水
从橙黄色的月亮
到舞蹈的太阳 注定的孤独
与邀约 总会是
几个人久远而短暂的契合

仿佛我们站在如此宽阔的时间
之内 岁月之外
无悔无憾 无怨
却又 一声叹息


4、岁月之外

梅溪湖边的长凳上，坐着一对
夫妇，男的鬓如霜染，脸如微风吹皱的水面
他摸出一把木梳，给老伴
梳理拂耳的银丝。他用力
好像他就剩下梳理头发的力气

那些湖边慢步的小情侣，侧身来望他们
他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他就像那湖，装下了那么多流动的云
和投过来无数的目光

远处车站的钟楼，响起了《东方红》的曲子
钟响了七下，他们仍然没有起身回家
仿佛他们，坐在时间之外


5、雾还那么浓

父亲比鸡还起的早
赶在黎明醒来前
要去地里放牛，锄地
庄稼就是他的命根子

雾霭浓的像层面纱
大地神秘而辽远
露珠穿梭在青草里
打湿了他的裤脚

父亲给大地鞠着躬
一把锄头走着直线
杂草悬挂在土壤上
那些幼嫩的麦苗摇摆，撒欢

太阳露出半张笑脸
父亲蹲下身，点燃一支旱烟袋
呛人的味道，和他的汗水融入一体
远方的炊烟缓缓升起
仿佛是母亲在遥望


6、雾还那么浓

这江上的雾，是散不尽了
一如心头笼罩的忧伤
就此别过，轮渡到江的那边
友情装满我空空的行囊
古镇的风土如此厚重
入心入境的熏陶
治愈我多年的病入膏肓
感谢多年的关注牵念
心照不宣的曾经
天涯海角相互守望
我将重回到另一个彼岸
继续艰难地跋涉
你还守护热恋的故乡
山上的雾还那么浓
黄栌渐渐都要被染得通红了
秋雨之后寒入北方
岁月匆匆相逢何年
昨夜的酒，碰湿了几回衣裳
千里相聚是一次接力
激励我坚持在自己的路上


7、雾还那么浓

失去窗纸的窗户配合着不上锁的门
风可以随便进。雨可以下在屋里
抽屉里，也可以下在雾里
人远远站着却不敢近身
地里苞米剥得索然无味……
她幽幽叹了一声：故乡是回不去了

感谢人间有朦胧一词
昨夜被孤独射中星星有喊疼喊饿
也有小哑巴………草木深藏时间的碎屑
半山腰梯田因无人耕种生出颓废之心
路边枫树红一半留一半
年久失修木桥险些松了手中铁链
掰苞米的人拖着蛇皮口袋
她踩上去尘世便安稳下来
一棵石榴举着灯笼给你们照明
那么多没影子的人
她们起个大早只为帮秋天
“拾走地上的东西”
那么大的雾
只为让你感受人间宽阔与荒凉


8、雾还那么浓

缺乏安全感的帷幕
总是不自觉地层层加码
在摇摆不定的风里
寻找一种平衡状态

与雪相比，她的冷不可捉摸
而终其一生等到的
也许只是冒失的阳光
那一刻，受伤的箭不明所以

黑与白，无关对错
伸手时，五指一样视而不见
灯谜独善其身，猜射时
是谁钻进牛的角尖

方块字的拼凑游戏，分不清
谁把玩了谁。每一次谜底揭晓
依然坐茧自缚
等待下一个谜面的出现


9、雾还那么浓

雾是障眼法
鸟鸣还没有更新
清晨的解释交给枫叶
沟壑和峭壁都是伏笔
因为遮掩
小野花误入羊群
枯荷存留侘寂的样子
寒露换上凝重的表情
（十月，给深秋一个结尾，等一个被放逐的人）
在叙事层面，栾树的偏执
失去了角度和阴影
曲折和空旷都已入戏
视觉的漏洞，留给那颗启明星
春天会抄近路而来
一名版画师，提着风的想象力


10、虚度光阴

踏着寺院的钟声
一层一层，盘旋而上

清水砖砌成的塔身，斑驳
诉说的，是它自已虚度的岁月
转角残缺，专注替人转运

诵经声与塔檐的风铃，遥相呼应
也没有纠正游人熙攘
及寺塔向尘世，略微的倾斜

塔顶，低于周围建筑
站到黄昏，站在孤独之上
也没明悟它是如何看清这个世界

回到最底层，回到地面
一些光阴碎片，随暮色从四方围拢过来


11、虚度光阴

她说，最近都在读古文
时间开始缓慢
有时，为了一句话，想了一天

房屋靠着山，不去种菜了
有竹笋，有小蒜，有荠菜
有不请自来的蒲公英

野花是随手的兴致
那些需要抚摸的枝条和花瓣
自然有微风，自然有细雨

春燕不来，檐铃也叫声轻了
想念远方和他，也可以
把一些话，放进梦里

数数桃花，数数鳜鱼
黄昏趟过园子里的沙
清潭是不流动的碗，只能盛月光


12、虚度光阴

白云，在天空之中
度日度月度星星
度不了天天
也度不了年年

一只燕子努力一生
只度花窗半格
一只小船把一条小河
折断，漩涡成为了一个显眼的标点

秋来的狗尾巴草
终于续成貂蝉
雨露，比季风更有智慧
不乱跑而是悄悄地滋润人间


13、虚度光阴

所以，你很小心地踩到了湖边的风
踩到了庄稼的根部
也踩到了鱼的尾部
这些，都是你钓竿的一部分

时间被腐蚀之前，湖面上有点荒凉
你坐下来，静静地看着湖面
浮漂和水一起荡漾着
你的青春也在荡漾着
两只蜻蜓点点了水
你的目光加进一些颜色

是的，这颜色会腐蚀掉尘土、粮食
这已不是什么秘密
干瘪的湖床跌进石缝
那些奔跑的虫子相互拥挤
底下铺满厚厚的尸体

当你与万物一同仰头的时侯
那根和湖水不相容的鱼竿
理应有个好的归宿


14、虚度光阴

一阵风，被一棵魁梧的榕树截断
树叶渐红的邻居一身秋装
与众不同，流水蜿蜒
蜻蜓点水过的浪花
被无月的路灯光肆意撩拨

木鱼声袅袅过江
不见僧衣，树冠摁住飞翔
鸟窝慵懒一家雀鸟
取走枯枝体内的温暖

黄昏收走的啼鸣
驾着一片云，放生的音符和鸟语
带走大半个秋天
虚度，留下一夜凉风

树叶张开的手掌
抽掉一截截风的筋骨
飘落进江心
长出一尾尾鱼，逆流而上


15、窗外的牧场

牧场是从窗台
流淌出去的

草啃着牛羊
风掀起的浪花自带温暖

云朵雪崩
天空挤满纯白的奶

一匹枣红马
眼睛点亮菩提和绿松石

那时候的母亲还是蝴蝶。格桑花轻微地颤抖
咀嚼我

月光舔舐马头琴的翅膀
卸下的马鞍，在窗下，梦见了雪山


16、窗外的牧场

把最后一场雪留在身后
空旷，青草连绵。点缀的小花
守着自己的秘密。几朵云影，覆盖草地
几只奶牛在吃草，一只抬头望天
从那可通到天堂
一只看着青山。青山有山骨。山前有一排树
雨来过，松鼠来过
青山之外，有一条河流，你看不见

现在是牧草的春天，奶牛的春天
几声鸟鸣在擦拭草叶。恬静。众生平等
几排栅栏仿佛把外界隔开
宁可被困在此——在此温热的诗意牧场
没有使命感的人，想来此放牧
有你爱的人守在身边
她是马背上的草原公主，也是女牧神

现在是我的牧场，我的人间。从它的辽阔
可以返回古代游牧生活


17、窗外的牧场

风吹草低见荒凉
第聂伯河水默默地流淌
时代不同了
畜牧业走向信息化、立体化
天上放牧无人机和炮弹
地上放牧硝烟火光

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五百多个日日夜夜过去了
山水形容消瘦
把大洋彼岸的军工企业
养育的肥胖雄壮


18、窗外的牧场

终于，可以
将一份心境，平铺与纸上
目之所及的窗外，有淡淡的光揉进空气
鹅黄的草，牵着羊群
夕阳半坠的姿体，按倒身影
只有风，浅浅的一推
所有关于草原的故事，都在黄昏时弹起


19、窗外的牧场

准确地说是车窗外
的牧场
车如果和牧场羊群里的某只羊一样
咩咩叫着，边走边吃幼稚的青草
车如果和马群里的某匹马
一样扬着脖子嘶鸣
或奔跑
车如果和牧民家里
的小姑娘一样
睁着大眼睛看一个不速之客

车通过车窗审视自己
一个带着铁皮盒子的闯入者
怎样被一望无际的绿吞吃
先一大口，后咀嚼
最后是越来越小的一个渣点

我从窗口望出去
在草原上，没有哪只鹰
愿意注意到一个城市的流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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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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