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国际诗赛 于 2023-12-19 11:04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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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文昌阁
端庄、利落而且安静
文昌阁，被人们记住仅仅作为四路巴士的站台
人群、车流、愈来愈瘦的流水
饱经风霜其实是一种陷阱
我想起在古老的巴格达，一个男人爬到树上
为了打开一只魔瓶，最后，金币变成洪水
人们说，时代变了，当一觉醒来，阁楼之上的月亮
几乎凌驾了每一个白昼在银杏树下行走的梦
也许你是月影掩映的寂静，而我不是
火焰通过火焰到达夏夜的顶端，赤裸裸的钢铁渡过冰河
我所景仰的时代象一列火车驶过自己幻觉的的旷野
没有什么比时间更俗，舞蹈的石头将悲伤的身影留在风的手掌上
文昌阁，它的四座拱门和四堵墙壁
这温柔而简洁的八面体好象要故意漠视这一切
它锥形的屋顶，从不君临万物
只是与道路、钟声和别的屋檐一样，一存在就洋洋自得
内在于我们又超越我们的总是无法言说
如果我一直站在石阶上，喧嚣就会变为沉寂
唯有此刻我才感觉神的手指，不是随处抚摸
2.临水而居的人
临水而居的人
总是放任每条河流，像马儿一样
奔向远方
秋风围拢过来的时候
整片芦苇荡翻涌层叠，让雪意绵延铺展
当一切停止摇曳，四野沉寂
流水从积雪中走出
散落的花絮漂浮在水上
没人急于远游
一只水鸟飞快地钻进芦苇丛中
这时，安静下来的芦花
好像明白了什么
3.土豆
在成熟的路上
这颗土豆一直在努力地膨胀
它似乎忘记了
自己只是一颗埋在土里的土豆
它努力地开出白色或紫色的花朵
向人们招展它的成熟之美
即使知道自己终会成为盘中之餐
也要不顾一切地拱出地面，来到人间
我们人类却正好相反
一个个争抢着来到人间，拼命地生长，成熟
最后，又一个个挣扎着
埋回土里
4.困在步子里的人
那么多人，困在步子里
他们在荒原
在闹市，一寸寸从身体中
向外搬着日子
他们疲于
应付，路过的所有风景
有时扯起嗓子
喊出田垄里的期许与收获
更多的是沉默
抱守着夕阳。在每个黎明前
哭尽全部的委屈和疼痛
然后继续行走
5.句号
几乎没有风。一滴雨仿佛无数的雨，
仿佛，万物除了飘坠别无选择。
池塘像一句安慰容纳雨水——
有些消失变成鱼，
尾鳍游向更深的岁月……
有时，水面会冒出串串气泡，如同
雨的精魂，试图再次亲近天空。
破灭是正常的，一如
我们对往事不时冒出的一些想法。
这小小的水面恰似一切水面。——你的内心
有无数坠入虚空的雨滴，
而“只有一个用于结束的平面”。
6.暴露
十二月的风在暴露，暴露雪的踪迹
和对一场雪反复的追问
鸟巢在暴露，暴露树枝的单薄
托不起那黑色的孤独
草木在暴露，暴露一条路的长与短
暴露山坡上隐约可见的疼痛
仿佛庸常的日子也在暴露，目光里
突然就闯进一个身影
它又突然消失。它消失一次
就暴露一次
7.窗外那匹马
彷徨的影子，闪着淡白眼神
打开窗，这是棕红色的马，正进入盛年
跳着让我心动的踢踏舞
幸福也许会来的晚些
有缘来相逢
失去了一些，开始懂得日思夜想
我攥着体温的缰绳，一遍遍
耳鬓厮磨，与她说着梦语
变换着姿态，多么契合如此温情的场面
消除云朵的非议，像雨打窗棂过后
东山的彩虹
抚摸道道风痕，隐隐的疼
如何掩饰前生，肤浅与错综的步履
解读石头，需要跨越时间维度
你说要浪迹天涯，这光景着实欲罢不能
记忆正啃食着酸涩
那匹马，彷徨寂寞的窗外
如花闪的臆念，闻听浓郁的鼻息
8.落日研究
到底谁看见的落日，才是真的
那只悬在垭口的，具体的落日
那只隐喻的，物理的，虚构的
美学意义的落日
那只陈旧而崭新的，形而上学的落日
那只存在主义的落日
那只被子美，摩之，岑参，东篱等人反复打磨的落日
那只沾满衣裳，怆然而涕下的落日……
当我开始对它着手研究
它便会向我抛出一面古朴的铜镜
使我俩互为镜像，和辩证
当我低头沉思，它又偷偷地
藏在了山的那边
9.北国雪
那么，轻柔之白在空中的弥漫
像妖气散漫的弧度
被气流拈指一吹
飘，飘然间
片片驭身而下
没必要借助声响的形容词
像不打扰这个世界的人来车往
而苍穹在上
不经意
万物被万支画笔
层层涂抹
白，那种无从描摹的白像洁癖症
传染给山川，土地，房屋
还有路边树枝
山上的羊躲进牧舍
鸟伏在巢里
塬上并非空旷
毛润之笔下的蜡象
生得更肥胖
硕大的屁股与一辆驶来的重卡
擦肩而过
也许穿行
是经历中的一种
穿过去，就像擦擦鞋边的湿泥
继续穿行
将境界之雪白
交给那团
10.飘雪
很冷，很有分寸
那些雪花只落在高山上
我的陋院里，不见一朵雪花来
雪花如人，一生在拼搏，只往高处走
一年只有一两次机会
雪花运气好时，会有连升三级的机会
飘在山峰上，飘在云朵上，
飘在九霄云外
怎么也不会落在矮人的心头上
雪花运气不好时
碰见太阳，它那倔强的样子
就软了，瘫了
最后自己不认识自己
改名换姓，随河流漂泊远方
11.牵你的手，躲进一首歌里
抬脚，就是人间
生命里，野草一样长满辛酸
总是想着，牵你的手
躲进一首歌曲里面
尘埃，尽管飞起来
也不能，把一个旧梦阻拦
千山万水，也要去一部传说里
和你，幸福地相见
弹指之间，人生
已是，满山红叶的绚烂
能不能够，在很久以后的一幅名画里
我和你，肩并着肩
12.签字
一份验收报告
有勘探单位签字
有设计单位签字
有施工单位签字
有监理单位签字
有主管部门签字
有领导签字
不到一年
一座桥梁垮塌了
13.岁末书
一场雪，走走停停
一串脚印覆盖着另一串脚印
半山、半空、半路
旷野，被大风刮出一阵阵异声
被一片迟落的叶子阻碍
又在树叉上开始找寻
湖边、河岸、山谷
寒风有的时候更象一位发狂的猎人
一遍又一遍反复搜身
纸悄、尼龙袋、还有扬尘都不放过
世界，在某一个部件
曝露出了病变
几多热泪一流淌出来
就成了冰掉勾起的阴魂
14.蝉
半夜土中冒，
三经上树梢。
迎风脱旧甲，
日烈震云霄。
15.母兽
她是你不断离开的自己
是被吻过的梦境
是纤细的河流，散发香味
流淌在赫拉克利特的定义之外
可以无穷次踏进去，每一次都是第一次
她像软肋那么软，空白那么白
激起你纯粹野性的渴望
那些为她而生的词语
幻化成饥饿的嘴唇，直入云霄的声音
它们在时间的深处绽放时
多像生命本身——
你消失了，回到她之中
16.喜鹊之死
一只喜鹊
光临城市快车道
寻寻觅觅，左顾右盼
与人类较量
在斑马线上唱歌跳舞
视红绿灯，如
天上闪烁的星星
一辆宝马迎面而来
在距离感的
不断压缩下
与喜鹊展开一场
针锋相对的挑战
很快
城市的文明出了故障
宝马与喜鹊
闯入——
“人与自然”的盲区
17.云
天边的云
向某个方向移动
乌云 白云
一会儿似各种动物奔腾
接着就变成了山川里的村庄
一朵一朵的
链接 分离 聚会 散开
它们走远
天空露出底色
我的天空已经醉了
我所经受的一切
都会在天空下与故乡同行
18.雨雪天
下雨了，伞自然撑开。
有谁注意到雨衣的存在是那样的耀眼。
比如,站岗的军人，探铀的地质人
望见一把雨伞，距离海边目测够得着的坡
是雪粒吗？绿豆撒落一地。
我想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选择海葬的父亲在叮嘱我回家
又望了一眼那把伞
要是换做雨衣
定然膝下惊现黏湿黄土
雪来了
覆盖了一切，层层叠叠
层层叠叠像我对父亲的思念
年复一年的厚重
一颗硕大的红星嵌在石碑的顶端
我去海边的时候经过哪里。
19.凝香成药
流体涌进竹篮
庙宇，香灰
融入天籁
双膝下坠
跪过蒲团的人
青石趺坐
再提桃花庵
眼中蓄满的已非桃花
孤灯眠于窗台，枯着
爱，聚成人形，病着
体内不缺水和氧
凝香已成药
借助雨露
服下身体
春天还在门外
挺干净
20.这样看我
把忧郁比作秋天比冬天更合适
把我比作落叶比飞雪更合适
把我的语言比作呓语比诗歌更合适
把我的身体看作一个独行的流浪客
把我的目光看作日落的黄昏
每天都有忧伤的故事上演
每天都有黑色的事物下坠……
21.石头记
额头点痣，三击掌
谁也不说出暗语
即使河水断流，露出白花花的河床
冷和硬，表面现象
春天投下的阳光
被感化，差一点交出内心的秘密
克制的意志，反复锤炼
锻打成一把剑器
兀立高高的山巅，光芒把秋水望穿
一部传记中的一个情节
刨根究底的人，穿越
漫长的时光，读到意味深长的尾声
22.打脸
什刹海国
一家婚礼宴会上
一位老师对中心校长冷嘲热讽
位高权重的校长反唇相讥
老师借着酒意暴扇校长耳光
校长奋起还击，大打出手
原来打人教师也是一个小学校长
中心校长为提拔情妇当校长
突击视察学校，找个疏漏
撤了这位老师的校长职务
乱曰：当公权力携私独行
或者只有威严而无慈悲怀柔
就会遭遇打脸
23.梅花，你是我春天的喜帖
天这样寒冷，我也在学着万物修炼
裹紧身子，收紧气息
练练太极
做做深呼吸。就是出行也要
看看皇历。蚯蚓和蛇
常常蜿蜒在我的梦里颂着经书
这时，可能一朵雪花率先成精了。一滴
长出翅膀的水，飞了起来
梅花开了。瘦死的诗句吵得蝴蝶一群一群
不安分。我也是最先出关的
眼神落在梅花上，冻僵的借喻就有了
春天的诗行，绯红的新词
把春天悄悄摆到了我的书桌上
梅花啊！我会如约的，前路不管
多么苍茫，我已摁下了承诺的指印
24.小院静静
阳光，游客，香火
在涟漪里荡漾
青苔擦亮一池活水
看见每一根骨头
每一块鳞片
可见蓝天白云
歪歪曲曲的树倒转乾坤
心比水通透
不嫉妒小院花香
只静静地倾听木鱼声
小金鱼守住自己的江山
一泓泉，就是大海
眼神可羡慕
触不可及的悠闲
25.心事藏在雪下
没有故意组织语言
内心已经泛滥
滚烫的思想无法阻止
一心想占领实现的山巅
扒开厚厚积雪
掩埋心愿
只待春暖花开时节
与温柔的红柳一起荡漾
娇媚举世瞩目的鲜艳
26.秋天
从不奢求事物过于圆满
仿佛这慢慢瘦下去的
月亮，仿佛这万物
渐渐凋零的秋天
我爱那些胆小的
寒蝉，赶路的麻雀
爱那些低着头在秋风中
小心翼翼结着籽的
野草
和它相遇时，仿佛多年不见的
老友。而我双手空空
唯有借一壶秋风
对它说
——我干了，你随意……
27.视线
天空中一只老鹰在飞翔
目光就是放飞老鹰的线
天空中一只风筝在飞翔
牵住风筝的除了风筝的线之外
还有放风筝人的目光和担心
像老鹰一样飞走。或者像风筝一样
落
下
28.拔萝卜
只要萝卜有一丝离开土地的动摇，
你就算赢家。
至于断裂开的，苍翠的樱
我们看做一次小事故；
至于带出的泥，
它已失去
泥巴的本质，
被人们比喻来，比喻去。
那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人，
为什么唱“虞兮，虞兮，奈若何”？
29.大雪代入的日子
假如
骄阳，是夏日泪水
落叶，是秋天泪水
春雨，是春季泪水
这纷纷扬扬大雪，就是寒冬的泪水了
有多少四时等着，被大雪覆盖
那一小片国土所认领的人
每当夜幕降临后，他们便把眼眶，使劲地挤啊挤
挤出的泪水
既不是骄阳、落叶和春雨，也不是纷扬大雪
而是如饴月光，酿造出的
一场接一场，梦不醒的单相思
30.远远地
远远地望着埋葬父亲的山峰
幻想着父亲能站起来
我努力地走进金黄的稻田中
父亲想看到的
是我流入稻田的汗水
而不是我现在狠狈的背影
远远地望着天边的落日
期盼着苍鹰披挂晚霞
将我的怀念飞得高高
苍鹰一定知道
我的怀念有多高远
只因为远方太远
天空太高
我把怀念寄托在云端
如果化作雨
希望你不要撑伞
如果化作雪
希望你不要融化
远远地，我隐身黑夜
希望你不在清晨等我
我怕自己沾满寒露的一生
打湿你的惊喜
远远地
一地落红上
让我找到悲伤的燃点
31.大雪
雨落着落着
就生出了翅膀
幻化成精灵
漫天飞舞
名词活用为动词
大雪纷纷扬扬
雪花是上天的隐喻
都不该白白辜负
一波一波寒潮
白热化了这个冬天
雪怨、雪耻、雪恨
是终结也是新生
32.说 雨
云海一翻滚出黑影
就有忍无可忍的雨声
触摸到世间的芭蕉，从叶上越过
逐渐成为一首民乐
弹出雨声的乐器
是否可以代替某些事物倾诉的声音
由此，判断紧锁在身体里的心事
注定成为另一些雨滴
从一个人的脸上流下
谁听见一块尘土湿漉的哀伤
身在雨中徘徊的人
那一件干净的衣服，被雨抖了出来
33.路边那棵被伐倒的树
它倒在早晨的路边
引来一双双眼睛的惊愕
它直挺挺的躺着
像它直挺挺的站着一样
恍惚没有死去
只是换了一个活的方式
是谁把它伐倒
为什么要把它伐倒
每一颗战栗的心
划出无数个问号
可它真的死了呀！
那生命的血在斫开的断面
从一圈一圈的年轮里渗出
一棵高大粗壮的树
就这样不知原由地被伐倒
那倒地的声音一定很响
只是被我们的麻木冷漠所忽视
路边的这棵树就这样
永远地消失在我的视线
可它断裂的咔嚓声
在很长一段时间一次次地响于耳膜
34.无花果
（多次参赛，违规取消）
35.睡着的风
风，如离开家园的
孩子
在雪地奔跑
打滚，滚雪球
一个任性的
顽童
欢乐，不是别人
恩施的
是自己寻找的，创作的
玩累了
就躺在雪床上
安逸的睡下
还给山川河流
寂静
还给雪地
万里银装素裹
36.风雨来袭
翻滚的乌云是一万匹野马
一万团粗重的鼻息
裹挟众鸟的影子奔逃
风起时，肉眼可见万物的浮沉
大雨与冰雹铺天盖地
一万枚暗器紧随其后
渲泻另一重暴力
未知和死亡的风暴让疼痛苏醒
抵抗运动，从未消停
落叶的传单不停散发
绷成弓的花草林木互相拥抱
波浪的电报不断破译
惊散的鸟兽虫鱼缓缓聚集
卑微苟且的生命
在空虚的天上捕捉闪电
制作千万杆明晃晃
等待暴动阳光的标枪
准备着重新钉牢劲荡不安的大地
37.颠倒的蝙蝠
蝙蝠因说谎不长羽毛
它终日倒挂
仅仅出于对谎言的迷恋
山洞中的颠倒者，内心狂热
他不分昼夜地狂乱地心跳
仅仅因为它确信:作为高贵的明证
它练成了禽兽不如的身子——
病毒横流的乳头
嗜啖毒奶的牙齿
似是而非的翅膀
似禽似兽的傲娇
足以搅浑陆空两道
它终日倒挂 策划着一统江湖
多少年了
洞中的蝙蝠在伺机而动。它眼中的人类
它肺腑中的人类，一直在颓废——
那些人类，用脚板粘住大地
光天化日之下，头朝下脚朝上练习着颠倒术
唯有刀郎，是一股清流
他勇敢地唱起了颠倒歌
有正本清源之奇效
而有些人依旧我行我素
话也瞎来心也瞎
这让眼瞎的夜行客不用洗白——
它在命运的下沉中突然伸出隐形的刽子手
用生有反骨的后脑勺发出刺耳的尖叫
38.冬雪 何尝不是一场野火
野火
把荒芜的荒点燃
然后焦黑 然后炭黑
黑得纯粹 黑的神奇
更黑得干干净净
冬雪 何尝不是一场大火
白雪皑皑即熊熊燃烧的时空
冻死苍蝇未足奇 洗心 洗魂
然后阳光见证 白雪自灭 润泽草木
催生新世界
39.纸上雪
一个字打开一场雪
房顶、树木一夜之间就白了头
而玻璃窗上的水雾汗流而下
似乎遭遇了什么囧事
阳台一角，那一页纸张
上面的文字被落雪覆盖
冬天该有的样子如此静谧
我想像自己就是那张纸
雪色浸染，涂鸦的字迹伤痕累累
我想像自己也是纸上的雪
见字如面，甘等一年只为这一天
一些暖心事与寒心事相纠结
即使在次日早晨
又加盖一层清霜
40.草根诗人
日月，火镰岁月的稻草
不为人知的花语
光把祂慢慢用完
那些吐出的真
来酿造的酒
又豢养的鹤。又有几许残念
——没有时间
让时间开花
——每一抹须芽，都在伸展
每一片叶，都在阶梯
每一粒果，都用在荒年
41.誓言
流向大海的河流
一直相信，鱼群会战领孤岛
每块石头
都不会死去，它们原来就不曾活着
亲爱的，如果爱了
请忽略大地上
草长莺飞，花开的秩序
请不要等待星空寂灭
你只要把小拇指，搭在我的小拇指上
拉个勾，就可以了
42.十二月份图
正月
大雪封山
偶尔放出几只麻雀
二月
可以打工了
不敢吵醒孩子，两口子
提着行李箱
三月
我在丽江，你在昆明
被拉进黑名单的春天
四月
海棠一病不起
在心里养石头
五月
雨季来临
招待不周
六月
没有飞雪
天下太平
写在墙上
七月
看见牛郎织女
在民政局门口
办离婚证
八月
想起女儿
想起老父亲
望着头顶那枚月亮
像自己
九月
桂花开了
我从旁边路过
十月
活终于干完
老板说年底发工资
于是搬新工地
冬月
抢工期，抢工期，抢工期
寒风凛冽，不及思想
腊月
又到一年春节
两个人出去
如今一个人归
这悲伤多么美
43.日记：12月17日晨
昨晚梦见下雪了
清晨，天好像一下子就冷了
盼望的雪
还是没下
地上下满了落叶
褐色的，有的像鸟落在了地上
有的像花落在了地上
而有的就像一片树叶落在了地上
44.落雪帖
昨夜的造纸术惊艳了我
它如此准确而整洁
所有事物都甘愿接受
就连枯草，也以衰败之身
抱紧这“宇宙的修辞”*
枫树河也是这样
捧着白，忘了流向
那些隆起或凹陷
陡增的厚度，使鞋底
给“此刻”加盖上印章
浩大的纸，浩大的留白
分不清短暂与永恒
但我看见一棵老竹突然弹起
向空中抛洒，撕碎的纸屑
*注：引号内为阿信诗句
45.孤独
风吹散院前堆积了一个季节
的落叶。他在诗中听到第一场雪走在路上的声音
下雪的日子天空将缀满星星
他想在河边看第一场雪景
孤独者还将孤独，走上别人熟悉的老路
游离于存在和不存在之间
注定有一天要离开自己远行，当命运的转盘
指向冬天偏南的那个诗眼
站在窗口，每当他要凝视
总会有词语模糊了视线。在风雨飘摇的季节
用沉默代替声音。或失语
46.我经历过无数的雪
每一次下雪
我仍然好奇和惊喜
你和我
各搬一把小板凳
坐在大地上
仰头读雪，多好啊
雪，无声地落
我们，默默地读
眼睛明亮
光芒闪烁
苍茫天地间，我们
又做了一回同学
47.她目光很浅，我却看到了微澜
这个冬天是吝啬的
雪很薄，还盖不住冬青的绿眼睛
野鸽子小心翼翼，寻找
秋天遗落的几粒粮食
路上浅浅的脚印，透着小心
我不敢深呼吸，怕惊扰了它们
拐弯处，一片矮矮的月季映入眼帘
一朵残红，在雪中愈加鲜艳
她惊讶地看着我
目光很浅，我却看到了微澜
48.丑角
儿时看戏
总有一两个小丑，插班打诨
用肢体、语言和动作逗乐观众
道具也很简单
一顶尖帽，一双特大皮鞋
走路八字脚，在台上窜来窜去
所表现的大多揭露底层生活窘况
和因误会引发的笑料
一场戏下来，人们只记住小丑的滑稽表演
其他的一概不知
丑角只是配角
要烘托主角高大威猛
往往适得其反
曾亲眼见因表演太过遭班头呵斥
小丑活在当下实属不易
多年以后，悟得其中道理
其实我们都是丑角
努力拼搏，演好生活的大戏
49.关于山羊
镜头下
峭壁举起嶙峋之美
即便如此，你不来
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如果乌云再压低些
它将攀上天空
我一直期待着
贴紧什么
让我成为山羊的蹄印
50.秋夜
嗓子里的刀片
一定是淬了火
这秋夜里
有人在踢球
有人在捕捉风和影
当然，也少不了
某些有色的镜片和浑浊的眼
咳嗽，一声高过一声
我担心会咳出，肚子里
那打碎了的牙齿
虫子们都禁言了
星星眨着冷眼
幸亏还有一抹月光
来装饰我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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