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


只与自己的影子说话
只与碗筷，棍子和桥洞说话

跪在闹市，车站，公园……
裸露着残缺的双腿，脚掌，手臂

将身子尽力伏在地面
向每一位经过的路人作揖，叩头

他们都是风水大师
跪过的地方，都是人间繁华盛世

我的抑郁堪比巴尔干的政治变迁

我处在很不稳定的时期，在斜坡上，在悬崖边
在水里
呼吸不均匀，代谢紊乱，胃肠不受控制
我处在精神，心理障碍之间
不等同于疯子，又不能被心理救助
我理解他们，却无法与他们为伍
就像当年的南斯拉夫，不属于东方也不属于西方
不是社会主义，也不是资本主义
最终在夹缝里被肢解
成为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波黑……

影子

蔡召钦

一直努力挺直腰身
行走人间
歪歪斜斜的影子
正不了清白

所见

山洞吐出头牛，后面
牵着个小孩
风在山坡上捉迷藏
参差的草一弯腰便把它们供出来
牛低头收割嫩草时
一只白鹭落在牛背上
猫在树后的小孩拉开眼睛的弓
错射了一只夕阳

抽屉辞


人间的抽屉，被时间
锁在晦暗。以静音的姿态
暂时躺在桌子里
把文件、私照、手饰揽收，深藏不露
等那只手推醒，取出锁匙
走向另一个地方，打开另一个
抽屉。取走秘密

最大的一只抽屉，属于夜晚
想方设法，把灯
推入漆黑中，只允许光
在房间里呼吸空气
而神是幕后的顾主，把众生的蛙声
塞满了抽屉
不想泄露一点天机

最小的抽屉，在人的身体里
有谁愿意打开，让天眼
查看一下

清晨的钟声一响，抽屉
被手推开
里面的东西遮遮掩掩
黄昏的钟声响罢，抽屉
复原。保持静默

月缺，月圆
日出，日落
始终不见那个操纵抽屉的人
抽屉有裂开的迹象，藏不住
世间的一切

放风筝
崔子川（浙江）

你给我穿上华丽的彩衣
带我从困顿中，练习飞翔——

风风光光地，我脱离低处的尘埃
跃过柳树，沼泽，悬崖和日月

而线头，始终握在你掌心。

越飞越高，直到高过火鸟，浮云
一阵昏眩。狂风大作，夹杂雷雨

你无奈放手。黑暗里有泪珠坠落
地球倾斜，海面波涛暗涌

马蹄是一场雨


雨落在午夜的路上，是归途
落在窗外，是雨打芭蕉
落在头顶的石棉瓦上，是密集的小拳头
一阵紧于一阵的雨点过后
牟山就站在面前
目睹了季节的更迭，两只白鹭被涟漪捧着
它们用长喙梳理春的倒影
梳理风、杨柳、楼盘、和发芽的雨滴
这让人想起，流水也有
不堪重负的一面
曾给远走的桃花留下阴影
如今顺着桃花的指尖
你惊讶，那年放生的两只乌龟
三条锦鲤，和一群无忧无虑的白云
都游了回来

雨夹雪

红瓦钢蓝瓦钢，滴答着水珠
不知疲倦。这雨下得不够大
不足以熄灭工地上机械轰鸣

渐渐有雪粒出现，零零碎碎
还不足以为钢筋、角铁留白
高高的脚手架对此熟视无睹

这样的时刻与平日没有区别
无非是一把汗水迅速被冷化
欠发的工钱，仍然久拖不决

【中诗简牍·月刊】

故乡


用石头当瓦
山窟里取书页，石碑上凿字
石门竖起祖宗的脸
用石头当砖
砌一座石头的谜宫
用石头当人
压缸，压耙，也压人
挑在扁担另一头
祖先们也吞吃石头
说出话就会石头落地

偶然

春江别残夜，岸边桃花绝
二个人儿在数着青果

秋波荡夕阳，岸边桃树瑟
一个人儿在清扫着落叶

你来了，为何选择了躲躲闪闪？
你打破了坚冰。“桃树长得又高又大”
“那年数青果纠结着到底成熟几何”
“不期而至的冻雨答案去了哪里”
“答案，我告诉了桃树”
“桃树只留给了我一地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