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壁


沉静，苍桑，事物显得丰厚
你呐喊，它给你分出许多层次
比如几缕攀附的苔藓
比如，一份令人羡慕的情

每个音阶都交出最真实的爱
仿佛那是牢不可破的誓言

有时夜深，忽然梦到少年事
估算光阴有多少被浪费

月色很少应答
只凭荒草中的蟋蟀
扶着古老的砖石
承诺回响

摁住


摁住寸关尺三部，脉搏在动
摁住胸口，心在跳

摁住琴键，音符在响
摁住刀尖流出了血

无论摁住什么
也不能摁住那条咸鱼

没有人不想再次翻身

消失的……


就当作故事的注脚吧
早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伏笔
每一次别离
都会让风，多了凌厉的记忆

春光明媚
没有人在意一棵树，也有复苏的阻力
青草葳蕤处
也会有蝴蝶的断翼

不说梅子酸涩，海棠未雨
写在风筝上的愿望
早就遗落在云端
天青色里，有绵绵不绝的思念和泪滴

若可以走出去
走出去就能看到一树梨白
在四月，憧憬着秋日的成熟与甜蜜
那时，旷野寂静
岁月的沉香，终会像琥珀一样
——坠落心底

圐圙
赵成（安徽）

小葱、菠菜、韭菜花，以及
鸡鹅的争吵，它们只属于母亲
这些成长着的小清新
都被母亲一一落款在菜畦上

还有越长越不安分的豆角丝瓜
这些藏在院子里的小杂念
时不时会爬上土围墙
就像那年的我，趴在墙头
不止一次地，接受墙外的诱惑

这些意象一直不曾走散，就像
那个月色将至的傍晚
细碎的虫鸣和狗伢的梦呓，轻轻的
在母亲的身边围起了圐圙儿

圈子

宋世平


那年支教；西北一个叫胡桃小村
一蛮横石碾，一头蒙眼毛驴，一个很圆圈子
鞭子很少扬起，他似乎没有敌人一一
孩童用不苟言笑；否定量身圈定的圈

当时的我犯了糊涂，似乎
我在圈子之外，又似乎走不出进圈子

教鞭孤悬。不忍直视蹄急，孳矻
弧光；我人生第一次似乎有了敌人

对弈迷局

麦浪翻滚的田野，大风起，落日橙黄。
失业的铜矿工谈起悬崖、石漠化，生长毒蛇的戈壁，
咒骂以及一条咯血的深谷。然后继续熟练地用好捶打和碾压，
恍惚中我将出无解一局。终于平静出戏，继续替他
打听招聘农民工的五金厂，问及父亲，堂兄，
多年未归的舅父。风又大了，
麦粒晃动得极度危险。他摇摇晃晃归家。
夕阳尽头万物澄澈，金沙江的港口隐匿远航的船，
黎明时将他带出烟尘。我们虚弱如灯，在整个西南的大后方，
神与生产的人，如蛇行般自由交汇。

空空作响


我不做你的先生
鲜血洇透的试验田
紫色的苜蓿又开了十年
风流放北郊的泥土
沙化的堡垒被伸长的脖子挣断

太阳独自逡巡大地
漫野的肥绿，只有诗人一脸的惨白
理想的粉笔在黑板上狂行
青纱帐里的伪善
像瘟疫一样攻城掠地

我不做你的先生
幸运的人儿，躲过反骨的监狱
倒着讲了十年近代史
倒立冥想的人
脚下的土地空下一副躯壳
空空作响，像盛世的鼓点

玫瑰花

老街大桥两侧燃烧玫瑰花！
谁栽种了它们：一个哭的女人？
爱情，一间倒闭的咖啡屋——街区上
它的灵魂安葬于，明日歇业的火焰中；
一个赶在献花路上的男人？爱情，
一把新买的雨伞——天晴也想使用，一种
火焰。
长长的玫瑰花夹道，从大桥的这头
走到大桥那头：从火焰走到火焰，
从火焰走到熄灭，从火焰走到
毁灭！
爱情，我的满手泥巴——一个没有爱情的人
栽种了它们！
有爱情的人从他的玫瑰花走过，
他的玫瑰花懂爱情！——他，就是爱神！

羽毛球

插上金色的羽毛
突然间造就一只凤鸟
没有凄风苦雨中漫长的成长过程
没有天昏地暗里千万次的飞行练习
没有跋山涉水、穿越森林的寻寻觅觅
没有万丈阳光般的胸襟激荡
没有一番番意外失群的悲哀孤鸣
即使背后助推的力量再强大
也飞不高，飞不远
直线坠地是注定的

筑路工与铁路
文/濮建镇

筑路工与铁路之间，隔着
速度再快也追不上的距离
那是坐上高铁的人
始终想不明白的事

这些丢掉安稳与繁华的人生
变成铁路的种子，哪里荒芜
就种到那里。长出的藤蔓
洞穿十万大山，越过
千百江河，平整掉
数不清的坎坷
成为托举速度飞奔的方向

那些日日夜夜，大地
在默默收储他们流下的汗
有时还有血，还有倒下去
再也没有站起来的生命

当每条新线通车，礼炮声
回响成一列列机车的轰鸣
这与他们，仍隔出一段
属于乘车人飞驰的时光
又将他们远远向前推去

筑路工，永远都像
伸在铁路最前面的手指
为乘客拥有的飞奔速度
越用力向荒山野岭抓摸
连通铁路的手臂越粗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