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拾穗者

   文/苦海（黑龙江）

  十月，喧闹的县郊，金风送爽。
  稻地上有一位捡拾稻穗的农妇
  像法国画家米勒油画中的拾穗者
  我用手机揿下一幅中国农妇拾穗照。

  米勒用拾穗者去传感灰色的年景
  我家乡明亮的田塍也是一张画布
  看她弓腰在热烈的太阳下捡拾
  收割机罱穗后的一尾尾漏网之鱼
  又非米勒笔下炙肤皲足的拾穗者。

  因为她拎一把广告里的张小泉剪刀
  戴着纱巾口罩帽子手套整条产业链
  防晒，防风，防尘，严防紫外线
  我走近问她，美女您为什么拾稻穗？
  她答覆我拾稻穗为了喂鸡喂鸭喂鹅。

  哦，在我家乡十月阳光明媚的田野上
  我可画不出法国人米勒的拾穗者
  要画只能聚焦徐悲鸿新视角的八骏图
  她绝非三维仿真的米勒的拾穗者
  而是勤劳的中国新农村的家禽养殖户！

  于是我躬下身帮她把田野上散失的稻穗
  一棵棵拾入她肩上背负的太阳的箩筐里
  暨她手指上正燃放爆竹的一朵金戒指里。

       拒绝历史

假如我可以成为英雄或伟人
并且名垂千古
但这一切已成为历史
那么我宁愿选择做现在的一个凡人
因为我至少可以谈笑风声可以仰天长叹
可以一手挽住命运一手挽住爱情
假如我可以成为人类的一员
但这一切已成为历史
那么我宁愿选择做现在的一只昆虫或一株树木
因为我至少还是活的
还可以触摸蓝天想念伙伴

是的
我不在乎是否成为英雄或伟人
名垂千古
也不在乎是否做人
是否成为一个高贵的物种
我只在乎能作为美好的生命
活在现在
而不是进入什么辉煌的历史
再神圣的历史也只是死寂的墓碑
活着即光明
再美丽的历史也只是一堆残骸
活着即花园

     

墙  故事被层层碾压 坚固的 总让人窒息 操控乌鸦的人 获得夜的执法权 缝隙外的眼睛 正被黑暗压缩成传票  嘴巴试图越过广场 混凝土质疑红砖的合理性 但墙仍在继续 长城是最好的例证 一万只手属于一个人 一万个人只有一张嘴  没有窗户也就没有风 当眼睛落到视平线以下 墙是为了挡住风雨 还是贿赂黑夜 谁明白 谁就会被拒之门外

树


小时候，住在乡下
看到的每一棵树
高大得，似乎都可以遮天蔽日

后来移居城里
住进高高的脚踏房
楼下的树都像张开翅膀的大鸟
但始终没有飞走

如今，住进几十层高的电梯房
楼下的树
却像是摁在方格纸上的手指印
印油的颜色，淡绿色而已

黑衣人

一场雨没有停息，我又想到窗外
黑衣人在前面引路
左边滑、右边陷，泥洼深浅
一直送到学校门口。那些雨水
这么多年滴答滴答敲打着我
我曾经不止一次观察
石阶、叶片、屋檐被水珠雕凿
一孔针眼是怎样穿过了雨丝
我渴望缝制一件黑色的衣服
衡量身高、体宽、臂长
裁剪双襟、领袖、扣眼
锁边、扦口、熨烫，拿去试穿
让她从一幅黑边相框出走
雨大雨小之间越来越远
她没有看见，我和不争气的眼泪
轻声嘟囔着妈妈

偷听来的对话

花盆和垫在下面的圆形瓷盘深夜对话。
“你知道吗，我曾经是大席的常客”
“你现在不是正盛着我这盘盛餐吗”
我在装睡，尽量控制呼吸保持匀称。
“你这算什么，我说的是山珍海鲜”
“等一下，我要排泄些脏水接住了”
沉默，好久的沉默。我似乎已经睡去
天亮了，家里人收走了那盆凋谢过半的花盆
那个圆形瓷盘进了杂物堆
又到了热闹的春节前夕

一盆蝴蝶兰请进了家，圆形瓷盘垫在了下面。
“哎，托盘，可以聊聊吗”
“嗯，好的，请讲”
我在装睡，尽量控制呼吸保持匀称。
“说了这么多我的故事，讲讲你的事好吗”
“是要排泄吗，请随意”
夜晚是那样的寂静，寂静得让人心烦
冷不丁几声爆竹炸响——
年年岁岁花相似
岁岁年年人不同啊！

   经济学家胡必亮之死


著名经济学家胡必亮教授说
一年给非洲留学生十万元太少了
并且中国女孩还要
多跟他们交往多跟他们结婚

阎王老爷得知这件事情后
亲自进行了实地考察
走访了一些著名大学
发现这些皮肤黝黑的人群
小日子过得如此滋润
不仅安排有高档的学生宿舍
而且天天酒肉入口，美女相伴

于是老阎为了得到第一手资料
再次走进了咱自己家人的学生宿舍
三五个七八个人挤在一起很正常
还有那些农村考上来的孩子
天天吃着粗茶淡饭衣着破旧

阎王老爷再也坐不住了
亲自驾车来到非洲才知道
那些在咱这上学的留学生
大多都是那里的贵族家庭
真正贫穷人家的孩子哪能留学
就气愤填膺指桑骂槐回来了

当他经过一个偏僻的山区
发现很多人住着简陋的茅棚
吃着难以下咽的普通饭菜
但那里的人们却勤劳耕作
尤其一户人家起早贪黑劳动
挣下来的一点钱省吃省喝留着
说是为了给考上大学的争气儿子交学费

阎王爷这次真的怒了
刚来到自己的办公桌旁
就命令判官立即星夜兼程
赶往北京师范大学
把著名经济学家胡必亮请来

于是北京师范大学就出了讣告
一带一路学院执行院长
新兴市场研究院院长
“一带一路”国际智库合作委员会理事
新兴经济体研究会第十二届理事会副会长
金砖国家智库合作中方理事会专家
北京师范大学经济与资源管理研究院院长
原世界银行驻中国代表处经济学家
最受研究生欢迎的十佳教师
胡必亮同志在工作岗位上突发疾病
经全力抢救无效
于2024年4月17日14时19分在北京逝世
终年62岁
2024.4.27

鱼刺

称为刺的时候，它们
已经凌乱地拆卸在我们面前的
餐盘里
——其实都是骨头
它挣扎挣扎，最后也没忘
给我们埋下暗器

从前的雨


从前
有人摔进了水塘
慌张地不敢睁开眼睛

第二天的夜晚开始下雨
没有声音
一整夜都没有声音

我不记得那晚
是不是也会像现在
无缘无故的笑起
但似乎是梦的
懒惰的我忘了拉上窗帘
漆黑的一切里
存在着一盏路灯
和一些被短暂照亮的雨点

为什么
我会在六年后还能
与过去的你将心比心
还能在遗迹里破译新鲜的文字
在废弃的底仓
找到幼稚的玩具

你的眼睛走过
额头 眉毛 和雀斑
走过根根直竖的头发
和我的眼睛

卑微的昆虫
从叶的正面爬到背面
躲避雨雾

它的触角一缩再缩
鞘翅和口器微微张合

突然
它静止了
又突然
飞了起来……

谁楼下的花卉
开在了公园的薄雨里
谁在路灯下撑着伞
短暂停留

观 蝶

静止时，它像一页刀片
安装在花叶上，解剖风吹来的往事
穿针引线时，它像早已远逝的背影
在尚存的背景里离奇地复活
打簸箕旋时，它像往事的看客
专为迟到的圈点批注出场
而跳荡时，它像一个人感情的浪花
不知第多少次闪烁，迸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