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打住在凡间

曲然



一，飞雪送来春消息

曲然

天空
飘起了雪花
呀，你来了
恰是
江南的柳絮
冒着严寒
飞到关外，为我
送来
春天的消息

2020年11月22日小雪于盛京


二，风，送来思念的快递

曲 然


半夜
醒来，又是
风忍不住拉开了
梦乡的布帘
窗外，过年的灯笼
还在好多人家的阳台上
亮得很有神采
风，是否也把我的思念
快递到了你那儿
正蹑手蹑脚，徘徊在
你灯影顾盼的
窗前

2021年2月19日晨于盛京


三，春天，翻山越岭来看我

曲然

雪，下得很大
雪花，飞得很急，一个劲
争先恐后地从天上往下冲
世界，慌忙安静下来
安静得，像一个纯洁的
处子
萌萌地，等待一个从梦中
跑出来的童话
……老伴，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嚷着
我要出去
去玩雪
我朝她抿嘴一笑。瞧你
那点出息
几朵雪花，就把你调拨得
一骨碌，爬回了童年
不过
我也不是没有一点
想法
牵着她的手，傻傻地望着
滚滚而来的雪
心想
春天，正在翻山越岭
来看我

2020年望春之时于盛京


四，梦，开了花

曲然

夜里
所有的梦，都悄悄
溜出来，找地方乘凉
而且，一起
赖在湖里不回去

一早
发现被热醒的主人
寻迹找了过来
便躲进大大的荷叶里
只探出一个个萌萌的脑袋

看到主人
一脸朦胧地转悠
梦，调皮地
窃笑成
一朵朵
花

2021年夏于歌笛湖畔


五，永不见面的约会

曲然

在庐山
有一片忙碌的松林
无数个夜晚
都在张罗着一场场约会

月亮
总是淡雅地
如期而至
但从不知道
她到底预约了谁

无数个清晨
游人来到松林里
都看到松针上挂满
惆怅的泪滴

太阳
这才悠然而来
兴致勃勃地
拾起
一片淡淡的诗意

2008年7月21日于庐山


六，今年的桂花开晚了

曲然

是早春的那场雪，一直在下
只不过今年的春寒太重，走得慢了一些
之后，又遇上很多年不遇的大热
绕道去月宫乘了乘凉
被嫦娥执意留下，在那里，一起过中秋节
一场欢饮，直至深秋。还好
总算赶在重阳节，洋洋洒洒
落满了一树树大枝小丫
还是那腼腼腆腆的样子，躲在枝叶之间
羞于见人。是不是因为来迟了一点
便可着劲香。庭院已经装满了
就漫进屋里来，钻到书里去
把好些往事香了个遍，又赶去远方
染香那里的诗。好早一点
邀来迎春的第一场雪

2024年重阳节于歌笛湖畔


                     
七，和田石

曲然

作为一块小石头
在懊恼自己不是一块玉时
庆幸投胎到了和田的玉龙喀什河里
被一位寻玉的老人看见，摆到了
江南，那“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案头
算是一下出落成了一个
羞答答的少女，被唤做
雪山之春

2023年秋于喀什


八，一朵雪花

曲然

那年，我来了南方
冬天，你说，给我寄了
一朵老家的雪花
这么多年来，我就在水深火热的奔波里
一直享受着玉润凉爽的海角天涯

2024年春排队理发时于香榭水岸

九，我们一起打住在凡间

曲然

本来，只想溜到昆仑山上
采一朵雪莲回去，送给
月亮里那个好看的小姐姐
可那里正被风雪搅得周天寒彻，冻得浑身
一哆嗦。便一头栽了下来
落到一个
亿万年前就遗落在江湖之外的小山村里
尽管竟有一个暖暖的襁褓，喜出望外地
把我一把接住。但我还是知道，坏了
就一个劲哇哇哇地大哭起来
又在做梦了吧？被吵醒的人
轻轻地踢了我一下
哦，对了
她当年紧跟着也不顾一切地跑来找我
却在一个人多的地方，迷了路
我们彼此的消息，都无从打听
只好各自打住下来
待到我刚刚长大一点后，侥幸跑到山外
才终于得以意外重逢。而我却只能
在一片渺茫的江湖里
采了一支水莲，送给她
每年的八月十五，我们就手捧莲花
一起遥望天上的满月，闻那飘过来的
桂花香

2024年5月于歌笛湖畔


十，想你了

曲 然

窗外，秋风又起
萧萧雨竹，打开了
那个已经有些泛黄的笔记本
一根白发，悄然落到上面
未必不是被岁月揪下来的，而那姿势
却也悠然

白发在纸上伸了个懒腰，还顺势
在起伏的字里行间，愣是
摆了摆头尾。正好
就借这一叶轻舟，重访
那一片云海——

“首次上庐山，
无车可坐、无马可骑、无轿可乘，
遂作徒步游。
寻东坡题西林壁石刻，不遇。
及至下山，从含鄱口一直步行至星子。
虽有劳筋骨，然心有所悟，
感赋一首以记之。

横峰侧岭各披妆，
雾罩云遮总迷茫。
要识庐山真面目，
不妨迈步用心量。”

那是四十年前，一个少年
置身其中的云山雾海。所幸
一天清风
一场爱恋，一江滚滚东去的涛声
足以让一棵
在迷茫中出土的小小竹笋，从容地
和着春天的脚步
节节高升

捻起这根白发
却不忍端详。还是
合上笔记本吧。却合不上
那片迷人的云海，以及
藏于那横峰侧岭之中弯弯的
盘山路，更合不上
写下的声声脚步

想你了
那爬过的山，那看过的海
那拥抱过的春天，还有
那个从春天走过的
少年

2024年夏天于歌笛湖畔


附：

登庐山有感

曲 然

    首次上庐山，无车可坐、无马可骑、无轿可乘，遂作徒步游，寻东坡题西林壁石刻，不遇。及至下山，从含鄱口一直步行至星子。虽有劳筋骨，然心有所悟，感赋一首以记之。

横峰侧岭各披妆，
雾罩云遮总迷茫。
要识庐山真面目，
不妨迈步用心量。

                                        1984年于豫章

庐山是个好地方……可惜还没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