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口（外四首）
旴水蜿蜒着，一个敞开的胡同口
青葙，织着锦
偶尔几朵忘记回家
你伸长的脖子，风钻进了衣领
还有庭前的枇杷树，跟你一样站着
焦急是尾鱼，从眼角游到心底
火车呼啸着，我的小名
被你从青涩的绿喊成枇杷黄
枇杷成双，成簇
那么多双新鲜的眼，替你望向胡同口
缓缓流动的事物，摁住余晖
落日滚圆
我蹲在地上，在童年的那端
接过你掌心的几枚枇杷
当成弹珠——
找寻日子的漏洞
胡同口的那块青砖，翘起了角
左角还是右角，你笑而不答
真的要下雨了
雨，才是锃亮的语言
芦苇，接近阴沉着脸的天空
七星瓢虫敛起羽翅，他未曾忘记
刚刚不久，被你慈爱的目光抚摸过
真的要下雨了
你解开了发箍，发卡
向摇曳的芦苇交谈，不用语言
你飘起的发波，如马的鬃毛
野性，不拒绝雨的温柔
一只白鹭飞过，更多的白鹭飞过
你背着的手，解开，又背着
自言自语着
雨点是锃亮的，让他们成为我的鞭子，或我的诗歌
此刻，我要放开嗓门
喊上一声
——天空，你只不过是我的一滴墨
妹妹家门前的池塘
池塘里的叫声，还是从前的模样
一声，一声，云彩被召唤下来
苏锦，赣锦，川绣还是湘绣
等池塘边，月季旁
住着的妹妹来确认
她的指尖染过花香
饱满多汁的样子，是刚出水面的藕尖
落日长，水波短
池塘里飞着的豆娘、蜻蜓回味着
多年前，池塘抱着妹妹的倒影
秋千荡在水面上
乱叫的蛙声，成为月季的小喇叭
家住池塘前的妹妹呢
现在藏到哪里了
花瓣轻叩木门
木门倒贴着硕大的福字
啊，麦子
无限地延伸，晃人眼的金色啊
不让你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余晖一把一把，把自己交付出去
鸦群的扑腾中，有人不曾抬头
仿佛，它们也是麦子的一部分
金色，从无尽的黑中来
我有些迷糊
是小麦甩动我的金发，还是我劈开麦浪的野鬃
如果麦田的尽头
有个十字路口，它——
会往哪边突围
麦尖如刃口，微风像神谕
我们在世界的边缘
一把镰刀，献出一片星空
那里，有另一把镰刀
照耀我们
也将在某个时刻，收割我们
啊，这被诸神抚摸过的麦子
湖水，那么深
几百匹白马，还是几千匹白马
咴咴而叫——
无数的雪花，指尖一绕
轻轻地，拎起了赛里木湖的倒影
飘飞的马鬃，甩出无数个赛里木湖
马蹄铁滚烫，失语的人间滚烫
你打马而过，经幡飘忽——
吹过雪山的风，在时间的尽头
向未来张望
过去，被鹰隼叼走
某些事物，被积雪掩埋
就如同，某些被治愈的事物
微微一抖，又还原出本该有的沧桑
我收起马鞭，停止抽打
伤痕累累的自己
雨水那么高
是替我亲吻人间的长颈鹿
湖水那么深，世界被我打包
一枚包裹时间的半透明琥珀
我在里头，你……在哪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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