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程
张瑞芳/(内蒙古阿拉善)
车厢在摇晃
人群如潮水漫卷
铁轨伸向远方
迷蒙也清晰
维吾尔大叔的笑声
将沉闷摇响成星语
辽宁夫妻眼里的朝圣
在眉眼间铺展成虔诚敬畏
西藏雪峰,在剪影里若隐若现
陌生人的故事在车厢流转
如沙粒在风中偶然碰撞
短暂,却映照出整片沙漠
我们,不过是
众生里的一粒
虽际遇于狭小的座席
灵魂却驰骋在天山与羌塘
此生——永恒的旅程
不过是在微小相遇里
见自己
巴音布鲁克之夜
张瑞芳/(内蒙古阿拉善)
一定要穿越那条
一日历尽四时的长路
一定要攀援山径
领略九曲回肠的蜿蜒
当车轮碾过天山之脊
那拉提草原
峻拔的白马、黑头的羊群
星点的雪白毡房
将通往巴音布鲁克的途程
浸染在无垠的苍翠之间
远处是山,近处是莽原
我们携着秋雨,与暮色
如约抵临——
山脚下的小镇,睡意朦胧
炊烟牵动篝火的盛情
街角蒸腾烤肉的浓香
冬不拉,弥漫出他乡的弦乐
每一盏亮起的霓虹
都摇曳着西域的韵脚
雄鹰展翅,候鸟低飞
而筑好的鸟巢
又将,迎来一季的孤寂
绕过所有弯道
把最远的期待,揉进秋色,我们在路上——
见山,见自己
沿着旅途找寻,而雨夜拢住所有的雨滴
落在掌心,夜雨缠绵
拉长成敕勒川的月光
峡谷深处
张瑞芳/(内蒙古阿拉善)
细雨洋洋洒洒,追随我们的脚步
或者说,我们追逐一场秋雨
轻点丹霞深处
仿若穿四季,撞远古
——转动时光,拨动原始密码
却怎么也,撬不动
耸立刚俊的山峰心室
没有一座峡谷是相同的
没有一座峡谷是不同的
千年光阴,只为此刻
我和另外一个我
在这里重见
世间愈加辽阔
峡谷愈加狭小
穿过一线,是不是会是一次重生
峡谷尽头是否如人生尽头
人生归处是否也是季节归途
季节尽头与尘埃尽头
可以有另一个我
和另一个尘世
一直往里走,也会折返
也会在这里短暂驻足
在一峰与一峰的崖壁间
回首千年时光
岁月的辗转,沧桑与浪漫
皆在一间咖啡屋
浅浅沉淀
峡谷间的一寸光阴
走进与走出
皆有千万年的遇见
小雨随夕阳散去
我们也将走出峡谷
那些深的,远的古迹印痕
终将,刻印岩壁肌理
千年风蚀,万年雨淋
终归是原初
我终是峡谷过客
惟托秋风,探入岩壁骨隙
一抚便抵永恒
八月,那片草原
张瑞芳/(内蒙古阿拉善)
目之所及皆是无垠的高山草原
巴音布鲁克
在晨雾中,神奇静谧
白色毡房燃起初秋的炊烟
大雁排起整齐的人字
低回盘旋在毡顶
晨露叩响心房,漫过无边的思恋
牧人蘸着晨光在草尖上
细数季节的纹路
在这里,可以忘却尘忧
可以归属灵魂,心静如水
可以——无关风月,无关尘世
在这里,太阳收起锋芒
树木矮进草丛,花朵随节气开落
开阔的草原,盛得下
所有的疲倦
在这里,驻足或者小憩
心
静了又静
成群的黑头羊装点草原
傲娇的骏马,可以托起
驰骋旷野的心境
暂栖草滩
在无垠的碧草中
种下,那些未说出口的期待
龟兹道上
张瑞芳/(内蒙古阿拉善)
库车的晨光漫过老城的土墙
车轮碾压戈壁
风裹着沙砾打在车窗上
远处的雅丹如一群沉默的巨兽
脊背在阳光下泛着焦渴的土黄
正午的光浇在岩壁上
溅起几分灼人的金红
拐过山梁
克孜尔千佛洞窟嵌在赭色山崖
鸠摩罗什的青铜像
在窟前静坐沉思
半跏趺坐的姿态凝固了时空
拾级而上
石窟里的微光漫过千年壁画
那些用青金石与朱砂绘就的飞天
衣袂间还沾着古龟兹的风
佛龛前的砂砾静卧如禅
恍惚能听见画师研磨矿物颜料的轻响
混着远处河谷的水声
漫过时空裂隙,走出石窟
夕阳正把河谷染成赤色
车窗外
戈壁渐次洇出绿意
塔里木河的支流如银带缠绕
胡杨的影子在水边拉长
茶烟袅袅升起,恍惚间
似见鸠摩罗什踏月而来
半卷残经轻置案头
——那经卷上未译完的梵文
原是风声穿过苏巴什佛寺
残垣的呜咽
出走
张瑞芳/(内蒙古阿拉善)
从戈壁走出,又走进天山的戈壁
沙和灵魂都未出走
这一次,身体在路上
远方在驼铃折断处
这一次,绿洲和海子在路上
荒漠在远方
苍穹之间,远的很远
近的,已触摸不到
走的再远,还得从戈壁
走进戈壁
从身体走回灵魂
西域行吟
张瑞芳/(内蒙古阿拉善)
关于一座城,一个人
一场遇见
或许
再细腻的描摹,再精准的镜头
也难穷尽
从启程落笔的注脚
到途中的山水,湖泊、戈壁
丝路英雄的足迹
早已不是故事,是淬炼的传奇
唯有,做一个虔诚的信徒
心怀敬畏,也藏起
偶然的悸动
踏进西域城角
风尘湮没的时光
岁月中的一座城
恍若梦中回眸
久远的古迹,夯实的城垒
以及不远千万里
来此探寻的人群
而我,已注入
喀什的暮色
成为街头巷尾
暂憩的过客
行走间,逢山,逢水
逢戈壁与红沙漠的呼吸
每一步,都深陷
走不出的西域风情
原是要,不停地走
不停地与远方相遇
原是要,见过世界
再让目光,与万物
静静对视
我们自山外来
又沿山影而去
每个方向,都浮动着
沙的肌理,云的苍蓝
一路风尘
关乎沉淀,更关乎
心底的归处和未竟的向往
冰川的水
张瑞芳/(内蒙古阿拉善)
从没有想过
离帕米尔高原的心跳与呼吸
近得,如此触手可及
天山以及昆仑山脉的雪水
在此交融从天而降
冰川径流,蜿蜒如练
它们奔腾,激跃
一路欢歌,奔涌的源流
顺流而下,裹着泥土的沉眠
沁着雪山的清息,不停向前
顺着山脉间的沟壑,冲涮
过滤着各色石头,这雪水
似天籁倾泻,自上而下
倒映着帕米尔高原的脉动
塔里木盆地的呼唤
滋养着山间沟渠、绿洲
也滋润着塔克拉玛干沙漠
于山水间,雪水的敞快旅程
牵动千万年
山连着盆地与绿洲的命脉
浑浊里藏着最初的纯净,带着
自然的呼吸——那是山尖
最纯粹的水流
最甘甜的滋养
捧起这澈清,高处的雪水
有如高处的神灵
洗濯一切的过往烟云
就这么,聆听
水流
滚滚而来,又奔涌而去
在这,交汇的
是一颗圣洁的灵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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