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桑科草原（九首）
文/也牛
▊爬山虎
多年以后墙塌了
绿还在爬
上阶。给一面白墙画牢
给屋檐封口。我的农家小院
披上了袈裟
秋天
寂静得只有霜能听见
▊在桑科草原
众草寂静得长出了露珠
拉卜楞寺在不远处奔跑
过来的风
卧在锁阳的肉穗上
谛听大夏河
弯弯曲曲的诵经声
雪豹舔净它兽毛里的月色和桑烟
长出了吃草的花纹
▊秋风吹过
红枣树
是欢喜的
红枣树枝头上的红枣
在叶子被略微发黄的秋风扒开后
露出了惊觉的微笑，像一群
捉迷藏的
红衣小喇嘛
秋风抱抱这棵树
这棵树，便长成了一座寺
▊人间处处有菩萨
阳光正好
照在郎木寺后院的一尊木头上
慢慢地
木头长出了耳朵
眼睛
鼻
子
他多像菩萨啊。古寂、慈悲
安稳的样子，让阳光立刻跪下来
朝他叩头
▊荼毗
等不到那一粒露珠
挂上叶尖了
被尘世圆寂的
那个人，脱下隆冬最后的夜色
生一堆赤裸裸的火
露出身体里的枝丫
和空白，从草叶上归去
▊杀鱼的过程
手起刀落。真的是
手起刀落啊：一条鱼
没了
那条鱼让出了它的鳞片
又让出了它的血肉
在让出它的脊梁骨时咔嚓一声
抵抗了一下
最后那条鱼让出了它的鱼腥味
变成一盘，被挑着刺的菜
▊那时候
阴影总跟在白云后面
飘过村庄
井水年轻，怎么也
舀不干。牛车拉着供销社里的盐
一个上午只够
从村口走过
▊路过五月
几朵雨花开
门前的天空也开始微笑
山坡上的麦子
和枇杷，一齐黄熟，谷物遍播
瓜果、蔬菜一茬接一茬
供养着人间
多好啊：秧田雨露均沾 多好啊：稻草人护佑万物
▊也曾啃食天空的蔚蓝
昨夜，一阵过路雨
把羊蹄甲花瓣打落一地
这些天庭圈养的宠物
啃食着青石板上的云影
啃着啃着，便抱紧自己单薄的身体
卧在脚印里
睡着了。不肯咩咩地叫妈妈
早起的阳光
像刚刚捣碎的草药
敷在它们
才断奶的伤口上
2025-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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