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仁波齐(组诗)
文/秋色临波

神山

一座神山
不仅仅是一座山
善恶的平台
让朝圣者把生前身后事
轻轻放下

我去冈仁波齐转山了
大山有象于无形
岩石若隐若现
像一群鹰
在阳光下审视

她原名叫须弥山
峰的高度展示雪的纯粹
行走在她的脚下
我才知道
自己不过是一只蝼蚁

冈仁波齐刺穿天穹
用悲悯的眼神诠释天籁
那些未雕琢的石头永远沉默
让想倾诉的人
有一种自知之明的忏悔


转山

风把经幡扯成碎片时
我也把罪孽
连同一生的不甘
深深埋进玛尼石的纹路里

额头磕响冻土，那不是朝圣
是向自己的影子下跪
每一次合什，所有恩怨
都化成了五千六百米的雪

转山路遥远漫长
没有尽头
像我反复摩挲的往事
总在转弯处回头

当经筒转过第一千零一圈
我终于敢对自己坦白
所有跋涉
都为找一个肯原谅我的人间


玛尼堆上的石头

每一块石头都在倾听
听我用沉默婉拒母亲的暖
听我把星光认成逃离的路标
听我在欲望的镜面里
数着不属于自己的年轮

玛尼堆上的石头比我坦诚
从不掩饰雨水浸过的痕迹
就像此刻，我终于敢把影子
轻轻放进经筒转动的声响里
让每一圈回环
都替我吻一吻那些被我辜负的晨昏

还是转山吧，转山不是赎罪
是借冈仁波齐的雪，洗去心里积的灰
当最后一步踩稳山顶的风
我才懂得，最好的忏悔
是把往后的每一步
都走得像初遇世界时那样轻

冈仁波齐的刻度

路过玛尼堆时
石上的经文仍在沉睡
转山者的脚步轻得像雾
他们数着海拔爬升的刻度
也数着与云朵的距离

雪栖在第三极的肩头
终年不化
当叩问随阳光劈开岩层
细影正从裂隙里钻出来
长成朝圣的模样

我不敢高声呼吸
怕惊动悬在半空的沉默
它们比海拔更高
比所有抵达
都更接近出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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