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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以下为“超人杯”首届世界华语诗歌大赛第二月初评作品;
二.请各位评委投票,每人投30票。投票时间:10月6日—10月10日;
三.与投票无关的,请勿跟帖。

“超人杯”首届世界华语诗歌大赛初审评委:
(按拼音排序)
阿 色(世界诗歌网河北频道主编)
百定安(世界诗歌网评论频道副主编、东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楚红城(世界诗歌网北京频道副主编)
大河原(世界诗歌网海外频道副主编)
党水北(世界诗歌网陕西频道副主编)
高 伟(世界诗歌网山东频道主编)
宫白云(世界诗歌网评论频道主编)
关门雨(世界诗歌网内蒙古频道主编)
行 顺(世界诗歌网国内频道部副总监、《诗日历》副主编)
江文波(世界诗歌网安徽频道主编)
金陵倦客(世界诗歌网江苏频道主编)
康 城(世界诗歌网福建频道主编)
辽东天赖(世界诗歌网国际诗赛频道主编)
凌小妃(世界诗歌网湖南频道主编)
蓦 景(世界诗歌网贵州频道主编)
牧 野(世界诗歌网副总编辑)
齐凤艳(世界诗歌网辽宁频道主编)
人土土(世界诗歌网翻译频道副主编)
壬 阁(世界诗歌网国内频道部副总监、浙江频道主编)
石 棉(世界诗歌网诗歌频道主编、《诗日历》主编)
拾 荒(世界诗歌网诗歌频道副主编)
素 峰(世界诗歌网天津频道主编)
孙连克(世界诗歌网国际诗赛频道副主编)
王 法(世界诗歌网国内频道部总监)
王丽颖(世界诗歌网吉林频道主编)
王之峰(世界诗歌网山西频道主编)
相宝昌(世界诗歌网国际诗赛频道副主编)
许剑桐(世界诗歌网诗歌频道副主编、《诗日历》副主编)
燕子飞(世界诗歌网湖北频道主编)
杨 派(世界诗歌网广东频道副主编)
杨祥军(世界诗歌网国际诗赛频道副主编)
也 牛(世界诗歌网四川频道副主编)
翟永立(世界诗歌网河南频道主编)
詹明欧(世界诗歌网评论频道副主编)


1、不能摔的爱情

下过雨,老北岭上都是泥。
三傻和没过门的媳妇去公社打结婚证。
到了岭头,
发现漏带了户口本:
“我去拿啊。”
他向岭下跑,
一个跟头结实实地啃在了黄泥巴里。
待他爬起来的时候,
岭上岭下尽是看热闹的,
连自家相送的亲人都不在。
北岭头高高地矗在风里。
那个拿自己的嫡亲妹妹交换来的女人,
更是没了影子。


2、超级的火

我的眼帘窜出一团火
一团一点即燃的蓝色妖焰
仿佛远古驭回的火种
海蓝、光亮、大功率
敬奉现世吉祥
时间的奖赏打出清脆的响声和光亮
浓重的仪式仿佛为超人导演
锅碗被调动起来
味觉被调动起来
平凡的世界被调动起来

周围火热,折射出熊熊升腾的火焰
内心留白,缓存、感应
我化身火焰
丢弃毫无生气的慢待
看到触觉、视觉的痛觉
我必须将那黄色的小火苗纠正
给予氧分,给予风口,给予挑战不可能
颠来倒去的作揖

我化身燃气
蓝色沸点的浪漫从始至终
爆炝美味
往后居家的小日子无以伦比
来到超人
如同进入舌尖上的中国
在这个争先恐后的年代
得到如获至宝的礼物
      

3、钓者

在湖边
我整夜地垂钓
闪亮的星星

一只
空载的小船
似乎  丢了缆绳

星星飞起来了
要逃跑
揉揉眼  那是只流萤

失意间
拉动鱼竿
钓起来  巨大的黎明


4、一粒微尘

地球那么大
人却像一粒粒微尘
一场暴雨
便可席卷而去
一阵狂风
便吹没了踪影

而我似一粒微尘
执拗地住进你的心扉
风吹不走
雨淋不透
原来你的心房
比外面的世界还博大精彩……
           
                 
5.        中秋月

只需几十次出没
一个人、许多人,一代人
就从世上消失了
好一个斩人无数
自己却全身而退的刀客

恨过你的人,都死了
爱过你的人,也都死了
那些还在爱着、恨着的人
也都会变得形神销瘦

多少人向你祈求、倾诉
从来都是一无所获
却仍痴迷你的展颜一笑
盼望着向你飞升,扑进你的怀抱

你温暖的样子,是最大的骗局
人们恋恋于你的团圆
却忽略你残缺的时候
形如弯刀,悬于头颅之上

世界万物有毒
以你的毒性最大
每一次对视都让我胆战心惊
但我仍痴迷地遥望你
你是我摆脱不了的毒瘾

今夜,我不敢在旷地里望你
只能躲在窗帘背后
看你暂时收起锋利,巡行人间


6、难得感冒

难得感冒,
喷嚏接龙。

鼻腔中,
一头头发情的雄狮,
在悸动的痒痒催促下,
雄赳赳气昂昂开赴交媾的战场!

淡淡如水的鼻涕,
涌现,弥漫,
黏黏的,犹如耦合剂一般填平鼻腔的沟壑纵横。
抚摸着躁动着肌肤的每一寸,
搔首弄姿,
沸腾着战士们的血液!

猛吸的一口气,
紧闭双眼,
眉毛咧一嘴,
波纹满额头,
狰狞的雄狮正蓄势待发!

大战一触即发,
身体不由自主地配合,
前后俯冲,
嘴巴剧烈地颤抖着,
夹杂大珠小珠,
喷薄而出,
像奔腾的山泉,
似散射的子弹,
如升拢的烟花!

啊,嚏!
一声仰天长啸,
那瞬间清空的舒爽,
这滋味,
真的难得!


7、促织

我总觉得
对这小虫的钟情
始于千年之前
那时,我还是个女人
荆簪布衣
坐在临窗的土炕上
一盏油灯
远似萤火
那时,我对时辰没有感觉
关心的只有远方
经常不由自主停下梭子
掰着指头出神
算北风还有多远
想他到了哪里
指尖冰凉
这是北风已先期到了
我的体内
黄昏,我想把布
织成铜钱厚
夜半,又想织成手掌厚
黎明时分
我同意了小虫的想法
决定把它们织成
西边的城墙


8、思念

思念是
黄昏里袅袅升起的炊烟
有妈妈的味道在风中飘散
香喷喷的鸡蛋热腾腾的汤面
满大街喊着我的乳名快快回家吃饭
思念是
窗户外雪松的树干
像布满了皱纹的爸爸的脸
揪着耳朵吹胡子瞪眼
爬上了肩膀就挥舞着手枪勇往直前
思念是
漂泊在外久了的孤单
想起了兄弟情深十指相连
曾经一起跨着树枝快马扬鞭
如今白发点点都已不再是少年
思念思念   不敢思念
害怕归心似箭
思念思念   不敢思念
害怕回首说再见
不敢思念不敢思念
害怕回首  挥手说再见
                  

9、零点过后

凉凉秋夜
小吃街的阿姨卖出了
最后一张馅饼
快递小哥抢到了打烊前
最后一单外卖
出租车司机了送出了交班前
最后一位乘客
这种反复
从昼夜温差最小到最大
唯独不变的是
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幽幽秋夜
夜班的人们按下了
最早一个指纹
勤奋的学子读起了
最早一本书目
奔涌的后浪勾上了工作前
最早一张日历
这种重复
从太阳折射北回归线到南回
唯独有变的是
每一天、每一刻的成长

秋风萧萧  秋月皎皎
零点左右
走在
凉凉秋夜与幽幽秋夜之间
看到
那些变与不变
来回
穿梭于那些最晚与最早
一想
零点过去了
好多次、好多回


10、最后的守望

我与喧嚣后
轰然倒塌的
死静与伤悲
孤立无助地
蜷缩于断璧残垣间

把对故土
代代相传的
依赖与眷恋
都深埋
在满目疮痍的
废墟之上

眼前煽情的,不只是
被机械轰鸣撕碎的
婆娑泪眼
还有陪我
走过风霜雨雪的
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窑洞的记忆
渐渐远去的村落背影

虽然村落
已经成了废墟荒芜
但我却仍在
执著地守着
你当年离村时
留下的时光与记忆
不肯离去

生怕你回来时
找不到
故土气息家的味道


11、解封

迈过整个春天的雾霾
那场小雪,将化为谷雨

回归线在我的指尖
弹出两串反向的琶音
终于抵达阳光的位置

转换的节点,正是大寒
国人却听见惊蛰的雷声

而今,趁清明踏游吧
将喜跃绘于纸上,它就飞成鸢
让解封的心情,风行万里长空


12、雾中

1

巨大的茧。作茧自缚的茧

有时,你在织茧
有时,你在茧中

2

只是想像了一下
大雾便扑面而来,漫无边际

只是稍一迟疑
便热爱上了这份虚幻与飘渺

只是看了一眼
只是张开嘴巴喊了一声
便迷失在深渊里

你想,但愿有一阵风
有阳光
随之而来

3

不动声色。雾在叠加
雾与雾紧紧拥抱
雾奋力驱赶另一场雾

你知道,雾可以腌制童话
可以切割用于飞翔的翅膀
爬行的四肢

拦截江河。掩埋山峰

无路可去
无路可退

4

雾停止了涌动
停在你面前,沉默而又冷酷

没有尽头的隧道
通往虚空的隧道

5

雾的理想是什么?

一片雾要变成一朵白云
需要稀释多少真相
需要权力抬高
多高的高度

6

坚硬的雾,一截截锯下
打磨成一粒一粒
圆润的棋子

7

雾再一次被赋予形状和重量

你见过最浓的雾
像一块遮尸布
轻轻盖在
喝农药的妇人身上

隆起的雾,像乳房,像坟墓

8

你在白纸上写下:雾是一顶帽子
一副口罩

你问这些黑字——
“雾会后悔吗?”

你删除了这些比喻

9

凉。冷


仿佛火把熄灭在途中
你和我
在大雾中走得太远了


13、夏雨夜

雨一直在下
老天有多少委屈
天气预报另人悲伤

洪灾是不可避免了
疫情,中东热战
贸易冷战
中印冲突
以及山体滑坡等新闻
如一把把利剑
把我穿成筛子
难以入睡

2020年,注定多难
正月离婚,二月开始写诗
三月泪流满面
四月入道,五月入佛
六月成魔
七月,重新关心人类
的苦不堪言

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窗外,嘀嗒个不停
仿佛许多判决的声音
上帝已死,你们
请自生自灭


14、晚点

怕堵车提前了两个小时去接机
路没堵,可你的飞机晚点
大屏幕上的时间在不断变换
我身体的血却逐渐被时间点燃

晚点的你终于出现
还是那熟悉而亲切的容颜
你零乱的发稍和满脸的倦色
让我期待的笑容晚点

我心疼的向你扑了过来
但当激情的拥抱演变成刻意的躲闪
你淡然的脸色让我意识到
我期待的爱情已经晚点

缓慢的咀嚼着苹果
你脸色很红声音很轻
终于说出了那一句:对不起
我也终于明白我的幸福彻底晚点

你走吧,我不留你
当我平静地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
我已经接受了你的移情别恋
因为我依然相信我的人生还没有晚点

其实我们每个人
都将遇到这样那样的晚点
无论是生活情感事业的方方面面
但这也仅仅是晚点

想太公八十而遇文王方得成就伟业
想振宁八十而娶翁帆结下惊世良缘
也只不过晚了那么一点点
有谁能阻挡他们人生的辉煌灿烂


15、哀愁

童年没有哀愁
梦开始的地方没有哀愁
玫瑰花开没有哀愁
当坐在你后排的少年总是惹恼你时
哀愁便在你的心里开花


16、一个喝醉的人走在苍茫的鲁西平原上

月亮像喝了二斤酒,头又白又大
在平原上空摇晃
他提着酒瓶,在月亮下摇晃
踉跄的脚步,在平原的海面上泛不起
一丝浪花。一个喝醉的人
两个喝醉的人,三个喝醉的人
辽阔的鲁西平原能承接住所有游子的
摇晃。连同他们
孤单的影子
实在撑不住了,尽管躺倒在平原的
海面上,无数的野花,和浪花
温暖地簇拥着你
那个拎着酒瓶的人,从童年到中年
再到老年,从遥远的异乡
一路摇晃着走来
抬头看见,平原上空的月亮像一滴泪
悬着,又大又白


17、总有一些事物,情绪失控

不知是树木摇曳着时光
还是时光摇曳着树木
一些草木和光阴
正涌过潮汐,身体
成为火焰,成为海浪的一部分

一架旧钢琴不再言语
曾经欢快,跳跃的音符
蜷缩在光阴里
像一个怯懦的孩子
一些字符让人无法遗忘
像沙滩上歪歪斜斜的脚印
一路上,中年都有退潮时的喧嚣

在季节的拐弯处
总有一些事物
情绪失控,包括雷电风雨
包括被浸泡的城市,乡村
庄稼和田野


18、超人

你说的是超人,我说的是中国人
崇拜浴火重生的神鸟,身上闪烁着
德、义、礼、智、信的五色光芒
崇拜的神龙,能显能隐,能细能巨
能短能长,春分登天,秋分潜渊
超级温和,口含灵芝,面带微笑
儒雅一退让,眼前即是海阔天空
超级低调,顶天立地时,怀中有虚竹
超级勤劳,认同幸福是奋斗出来的
超级自信,只因黄河之水天上来
血脉里流淌着黄河水
也超级大气,胸中有风鹏,长空九万里
也超级智慧,开拓新思想,拥抱新天地
超级热爱和平,崇尚和为贵
超级关心人类,一心在擘画
人类命运共同体的美好画卷


19、台风下的隐喻

台风过境
世界陷入了巨大的情欲之网中
椰子树,成了荡妇
钻天杨,成了醉鬼
一夜之间,万物都脱光了外套
赤裸裸地面对
身心的秘密和空白
只有诗者在窗前沉吟
燃尽的香烟,把思绪拉出重围
这个幻象,愉悦构筑了贯通南北的
隐喻,美莎克、巴威、海神
任何阳刚和阴柔的词义
都在脑海之中,颠鸾倒凤


20、夜行

走进黑夜
你被无尽的药膏包裹
世界
不再灼痛

这个黑夜
有良善
亲吻

飞翔


拔去了毒牙


21、探秘神农架

在我的想象中有些神秘
不仅仅是野人之谜
而是炎帝神农居此采药

架木为梯以助攀援绝壁
架木为屋以避风雨野兽
架木为坛以拜天地神灵

这多少给了我灵性的指引
登上天坛模仿女娲补天
作双手伸展的姿势

我知道 这里林峰水茂
曾经神农氏 屈大夫 王昭君
都凭己力撑起各自天地

取道香溪河 来到天生桥
紧贴着绝壁石阶攀援
彷佛流泉从我身边飞溅

在这里 仙气终日缭绕
万物都生长着一种气势
终于 我明白了神秘的本源


22、天空下

云朵在飞
看见我
它并没有驮走天空


23、这世界尘土太多

这世界尘土太多,干净的太少
譬如接触地面的一张纸,它的清白
被尘埃再次否定
譬如一条河,流呀流
把河面上的杂物流得了无痕迹
但河底还暗藏着淤泥
又譬如冬天下雪
白茫茫一片
都以为冰清玉洁一样
谁知却把那些破损、腐叶、浊水盖住了
越跺脚,脚底越沾雪泥


24、有些瓷深藏不露

说到瓷,曾被命以国名的名字
要渲染一盏青花的浓重
还是泼洒汝窑的那场天青烟雨

在咫尺相距的安静的庵寺
一捧黝黑的碗,将遗世独立的石佛
推进宋元,一千多年前发光的时间里

这些日常的器物,浓淡得宜
越过浅浅深深的几湾海峡
顶着烈日,狂风,暴雨
抵达异域,成为座上嘉宾
或者中途滞留,隐身深海
与珊瑚共舞,亲密出土
仅凭海风的咸涩
留下风餐露宿的线索
漂洋过海的痕迹

岁月的白,蓝,红,渗透的色泽
加以优雅的前缀,窑变,形变
釉上釉下着墨斗彩
争当着朝代的主角
土地上的泥,呕心沥血
变幻蕴含着烈焰
紧攥着一丝丝关联


25、乡 音

台上的二十四盏灯熄灭时
那个身子单薄,相貌平平的小伙子
一脸平静
这也许是意料中的事
当视频里出现了
一个小乡村
和爸爸、妈妈,哥哥的身影
喊他
今年回家过年吧
他留下了十年前的泪水

一个瘦小的身影
在工地上
辗转了好多年
皮肤黝黑。干起活来
动作麻利
在城郊的一个傍晚
他看见一只乌鸦
在他丢弃的垃圾袋里翻找食物
他驱赶了它
那乌鸦叫了两声,便飞走了

夜里,飘起了雪花
轻轻的
他听见了喘息的脚步声
伴有父亲的咳嗽
远远的,他看见了
母亲消瘦的身影,和一缕炊烟
在天地间
飘飞,飘飞,如一朵白云


26、一颗被冬风出卖的枫树

没有人能算计北风
江南的皇城再深
冬天
还是可以不请自来的

逆风吹过
童年早已酣睡
银杏披着皇帝的盔甲开始早朝
所有枫树也在半梦半醒之间
那颗倔强的梧桐黄叶还在等待
唐朝的题诗

天上的街灯都灭了
人间的烟火还依稀仿佛
时光没有逆流
深秋没有童话

等待的枫树终究被冬风出卖
那颗枫叶,正在春天
用青春的璎珞,学着写
——π


27、对不住了,生活

给我身体的人,对不起,我放纵了它。

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
像螺栓经过多副模具。
从一个工厂到另一个工厂,
不断满足他人的图纸。

不知日照时间最长,欠缪斯一次私奔,
欠星空一回仰望。
不知步距太大,有时超过荷花水阁,
有时错过独立于仆仆风尘的书亭。

除此以外,还隐瞒了一个昭然的事实:
坐着从异乡开回故乡的特快,已经坐了二十年。

替我找回心脏的人,对不起,我祸害了它。

眼睛在哪?摸摄像头的红外线。
嘴巴在哪?摸证件上的大钢印。
鼻子在哪?摸具有天线功能的狗尾巴。
耳朵在哪?摸黑帽子上的两个乌鸦翅膀。

站如松,站成了一张松木餐桌。
坐如钟,坐到了钟表维修店。
行如风,一头将象牙塔撞了个底朝天。
卧如弓,小鸡鸡摆出随时射击的姿势。

笑,一些笑纹是线缝,
一些是缝合线。
笑声,一如落魄书生吆喝,
一如黄花闺女要价。

哭,流不出眼泪,流出的是稀释的血,
提前来临的汗水,失去药效的点滴,
以及原原本本如数奉还的唾沫。
啜泣、呜咽、嚎啕,能招来观世音,也会惹鳄鱼上岸。

给我爱情的人,对不起,我没有给它奇迹。

莎士比亚安排我奋不顾身地爱上罗萨兰,又安排我对朱丽叶一见钟情。
汤显祖安排我爱上官家千金杜丽娘,勾了红颜香魂,要了卿卿性命。

蒲松龄安排我与莲香人狐恋,偏偏弄出个女鬼李秋蓉来破我童子身。

我前半生司马相如风流倜傥凤求凰,后半生卓文君咬牙切齿白头吟。

神说:你爱的人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在你生前死去,要么在你死后出生。

给我灵魂的人,对不住了,我成全不了它。

江河滔滔,活水赶着死水。
哪些是活水,哪些是死水,我分不清。

高铁飞驰,猛拽时间的发条。
太快了,假丑恶模糊难辨,真善美一晃而过。

环城路的车辆没有假的,环球路的星星没有真的。
真的也堵,假的也堵,未来不会被堵住吗。

玻璃墙营造视野开阔轻松自由的假象,
道破?玻璃墙不因道破而破。

到处是镜面鬼,让我觉得自己肯定是鬼。
一旦镜面鬼背过身去,我就认为自己不是人。

天空的日月八卦伞高高飘浮,给我灵魂的人,
请给我伞柄,我要收尽魑魅魍魉,哪怕同时收走星转斗移。


28、疑问

诸葛亮在赤壁
借的东风,
他还了吗
曹操打下的江山呢


29、登天门山天梯记

陡峭的九百九十九档台阶
没有对手的擂台
我可要考考自己
和伟大的数字拧一拧

斗青年人的气
用老年人的劲
惜胆怯者的怂
凭过来人的韧

身无三高,心肺可信
四肢无疾,眼近有镜
体质精瘦,负荷很轻
孤单无朋,有备不惊

左腿赞美右腿
右腿夸耀左腿
左手攀栏借力
右手挥拳助阵

腿已沉,气已紧
口已渴,汗已沁
目已眩,身已倾
顶已近,地已深

陡峭的九百九十九档台阶
终于踩在脚下
自己战胜自己
远比战胜对手来劲


30、替自然发声

沿着山路延伸
草木虫鸟发出茕茕低吟
魍魉盗走了它们的清宁
假寐挂在枝干 黑暗刺进叶片
杀身成仁  连同命运一起被盗走
环卫工蹲下身抚慰着
秋风不停散落着锥心的刺

那些花儿虫儿鸟儿草儿
都是守护我的永恒的使者
我吮吸着秋霜秋露的晶华
饱食着松竹石壁的苍翠
而纸屑空瓶和塑料袋
在我的眼里飘荡着邪魅
桃核香蕉皮砸痛了我
归属于自然的信念
走在小桥上
悲凉流进我的身体

这美妙的自然与腌臜混为一谈
漏影渲染着破碎的背景
一些伪善者披着狼皮
藏着狰狞的坏笑
哦万物遭遇了霉变
人间遭遇了厄运
面对着自然的劣质
和人间的酸楚
我无助地仰望苍穹

我要替自然发声
替花鸟虫草林木的悲鸣发声
替人间的苦难发声
替留守儿童的穷僻发声
替村民贫瘠的屋漏发声
替大学生的涉世不深发声
在伪善者的面具下
充盈着恐怖的假慈悲
请用黎明之光擦亮你的双眼
请用闪电之诧看清那嘴脸
推倒隐藏在面孔后的地狱之门
以狂浪之态围剿
以鹰之隼盯住那阴险的动机
盯住那冠冕的权拳相惜

我看着夕下的万物
等着人间的觉醒


31、虚无

无事。翻看前几年写的诗
觉得《虚无》这首可以精简
举刀相向
两节缩成一节
一节缩成两行,一行
一行缩成一个字:空
左看右看,左想右想
最后就连这一个字也被砍掉了
仅剩个标题
一一《虚无》


32、落叶

你往那刮
它就往那走
一片落叶的命
只能听从风的安排

正面是黄的
背面是黄的
上面的脉落
条条都是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也是黄的

黄昏的风也是
黄的
它吹着一个思乡的人
满大街打晃


33、光影

一场雪
压住另一场雪
不畏凉薄
死死摁住梅花
于春天
融化



34、一场旷古绝今的婚礼


[序]我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翻阅《中国革命史》了,可依然和第一次翻阅时一样,心潮澎湃地走进在那长夜漫漫,风雨如晦的岁月。无数革命先烈为了民族的解放和自由,壮怀激烈,视死如归!他们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去捍卫革命的事业;他们用自己的青春和爱情去坚守对人民的热爱和对党的忠诚!1928年的2月6日,广州红花岗畔的刑场上,镣铐碰击的声音和高亢的国际歌交织在一起,两个青春的身影和刽子手的枪口出现在晨雾之中。这两个青春的身影就是:周文雍和陈铁军。 他们都是共产党员,也是一对恋人。可是为了革命的事业,他们以诗自勉: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革命故,两者皆可抛!由于叛徒的出卖他们一同被捕入狱。在狱中,他们不屈不挠,坚持斗争。敌人的严刑拷打和威逼利诱都无法得逞,无奈的敌人提出只要他们的一纸“自白书”就可以给他们自由。周文雍痛斥敌人:共产党人的字典里,没有自白的字眼,只有不屈的宣言。并在墙上写下:“头可断,肢可折,革命精神不可灭。壮士头颅为党落,好汉身驱为群裂!”于是,就在这一天他们被押赴刑场。他们从容不迫地一路高歌“国际歌”,在广州红花岗刑场上,陈铁军向周围的群众宣布:“我们要举行婚礼了,让反动派的枪声来作为结婚的礼炮吧!”就义前,他们还振臂高呼:“共产主义一定要胜利!”一对红色的革命情侣,就这样以大无畏的英雄气概,英勇就义了......



晨雾中
我向你们走来
带着我发自心的虔诚
和源于灵魂的崇拜
踏着红花岗的土地
我一步一步地走近你
走进你们曾经举行婚礼的“圣殿”

路边小草告诉我
它们的根下流着你们那血染的记忆
生命诚可贵 爱情价更高
若为革命故 两者皆可抛
高耸的青松告诉我
它们的枝头
依然回荡着一个美丽而高亢的声音:
“我们要举行婚礼了,让反动派的枪声来作为结婚的礼炮吧!”
高高的木棉告诉我
它绚烂的红花就是你们爱的再现
满山遍野的杜鹃告诉我
是你们的鲜血
染红了它们灿烂的红颜
天山的白云告诉我
那是一场令它至今
都激动得无法停下脚步的
旷古绝今的神圣而悲壮的婚礼!
磅礴的红日告诉我
你们是一对红色的眷侣!
你们是一座红色的丰碑!
永远的丰碑!

我不敢用诗歌的形式
吟诵你们的忠贞圣殿
我怕尽管是一个字的精炼
都会亵渎你神圣的庄严
我不敢以散文的篇幅
描述你们悲壮的画卷
我怕我青涩的语言
会侵犯你们生命的绚烂
会灰暗你们澎湃的革命的热情
会局限你们慷慨的大无畏的壮观
我后悔 我只能以人的形象
出现在你们的纪念碑前
我怕自己的卑琐
无法衬托你们那顶天立地的伟岸

我宁愿以一棵木棉的形象
出现在你们的碑前
那样我就可以
和每一个前来祭奠的人
在风中吟诵那旷古绝今的红色的诗篇
我也愿以杜鹃的形象
陪伴在你们的身边
让人们摘下我如火的红颜
将他们沉痛的哀思
虔诚地放在你们的碑前
可我都不能
我只能在我激动的怀里
拿出国旗一面
将她挂在你们的碑前
权当是送给你们婚礼的礼物呈现
我只能用两行来自灵魂的清泪
为你们的神圣和庄严祭奠
为你们的正义凛然的伟岸祭奠
为你们红色的爱情祭奠


35、寒流

秋悄悄的把夏的芳心偷走
显得温柔而又害羞
大雁的鸣叫愈来愈远
只剩枯枝上的半片树叶在风中起舞

冬的到来只需一场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
他总是大张旗鼓的来
气势汹汹的来
铺天盖地的来
肆无忌惮的来
如入室的强盗掳走我们的财富
如鞭子抽打不屈的囚徒
从来不需理由
心便成了冰块
只有梅的馨香把我慰留

这个寒冷的冬天啊有多少欲望在蛰伏
平静的冰面下依然暗流汹涌


36、故乡,是捧不到的月色

故乡是个高明的雕刻匠
在每个人的心头,雕出一副版画
画里的人,心甘情愿成为风景

被困住的人,一生都突不了围
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一轮圆月
帮着打开自己,给思乡的种子浇水

浣衣的人, 听惯了棒槌的叹息
敲破了那个看不透结局的村口
有些人坚守,有些人落荒而逃
惊起的蝴蝶,摇落草尖上的露水

河流和老树是绕不过去的劫数
总有一些星星,躲开月光踏水而来
躲在版画里的人,潸然落泪

丟在荒草里的破瓢
或许还能找到,诱惑着我们
一遍又一遍地在夜深时打捞
像一只趴在井沿的猴子
拼命想捞出一捧月色


37、阳光下

都说猫有猫道
狗有狗道
人有人道
而风却能无孔不入
当周遭乌烟瘴气
飞沙走石
却不妨静下心来
换个话题
风吹   草低
风吹   草又低
草低是为成全风的强势
遇见和风
今天是个好天气
遇见飙风
那是自然灾害
人与风又争个什么劲儿
等它疯癫够了  
喧哗够了
自然就会趋于安静
阳光下
一切都在悄悄改变
面对反复而来的病痛
我已能够平静注视
周围发生的一切


38、落水辞

水落下来一定有什么企图
比如把自己还给人间
让溪流往低处走,最好接近大海

它的落脚点先是在雨上
然后落叶一起下坠,跌进草木之间
微弱的水花瞬息就被树根带走

这雨下了足足两个多小时
故乡已经盛不下,更多的泪水
我多么渴望,一切只是虚构


39、血液颂

我确信,我的身体里也有大江大河
那些日夜奔腾的水,含盐
我高兴的时候,它们浪涛滚滚
我悲愤的时候,它们也曾惊涛拍岸

当我受伤,我知道
牺牲已经开始,是它们
我在这个世界上所有遭遇的欺凌
也是它们的屈辱史

我确信,我的身体里也有波光粼粼
无数颗发光的头颅
是我一个人的千军万马,在鼓声中赶路

这个无法触摸的世界
赞美着永恒的律令
它们是咸的,苦的,浑浊的
却一遍遍,将我的心洗净

我感恩包括它们在内的,身体的每一部分
它们生病,就是我生病
一次次地,要我认下古朴的水的哲学
一次次重新做人。让我确信,它们就是

无数个小小的我,遍布全身血管中
有的叫鲧,有的叫禹


40、棉花

母亲从田里摘回棉花
身上没一寸纱是干的
如果卖棉花的时候把这些汗水掺进去
那会是多重啊

这些含着母亲血汗的棉花
含着太阳的暖
结结实实温暖我的小日子
抵御人间风寒

我从小接受母亲的教育
心也像棉花一样柔软
根一直扎在土里
知冷知热
一世清白


41、家超人基因优秀

我们家厨房有一套组合
抗原体特别强大
正符合老百姓口味
那时几年攒下工资钱一咬牙抬回
就是想与大时代同步
没有想到
超人就是超人
超期服役


42、乡间小路

我想你肯定还记得那条小路
不论是现在还是从前,一条曲折蜿蜒的小路
像个离不开娘的孩子,依偎在小屯身边

小路的旁边仍旧有和你一样皮实的野孩子
毛毛果、老牛错、杨铁叶子、车轱辘菜、狗尾巴草,
这些儿时的玩伴还和当年一样风华正茂、神采奕然
每每有风拂过,就有浓浓的乡音簌簌飘落

现在,即使是在瓦盆窑这个偏远的小屯
这样的小路也不多见了,就像二丫、狗蛋、三娃子
这些个小名儿一样,搬迁的搬迁,走散的走散……


43、玫瑰香弥的天空

两株玫瑰,一朵红,一朵白。
一朵睫毛带浓雾,感伤潮湿;
一朵白纸泛黄字,笔画崎岖。

他们并有红色的心脏,白色的外型。
他们共鸣,也主宰,在母系的语言胚胎里,
红的泛白,“ 天地沙鸥”;白的发红
,“群玉山头”。

想起他们,人们会顶落破败的天空,红色泥里,长满“细草微风”。

“对影三人”,独酌一个人的灵魂,
我曾掏出一个时代的锦绣:
贫瘠,不止一人的茅屋,秋风破;
飞流,治愈不了一条龙,大漠祭。

情思在千年后的一缕魂魄里迁移,
天顶与尾骨,碰撞的间歇,氤氲梦里。
一点一点晶莹,开始的你,所有的你……

先匍匐,再耸立。这时间的累积。
像一条河,倚靠满月。
像一杯酒,盛满乾坤。

忽然多出,怀念着远山烟和灯火的人,
忽然走来,也会再度入梦。

我们都是赶赴刑场的路人,都曾淡看蒲柳,
终都是撞碎了一地天空。终都会有碰撞过
墙头的弥痕存留。


44、反春雪

那些小草
被雪花扣了一顶白帽子
哪还敢大展身手

却有,那条被冻得病怏怏的小河
不得不冒着寒风的诅咒,在解开雪花
给它戴的枷锁

而那把挖春的锄头,顶雪作案
却在水田里挖到了,冬
伸在春天里的尾巴,疼得它
泥里呲牙咧嘴的冰,流出了
一汪一汪的哈喇子

可是,那朵站在树枝上的桃花
却只能哭红了它的眼睛,在眼睁睁地
看着:寒风里作假的雪
在千树万树梨花开


45、写首诗,给一颗土豆赎罪

四十年写了近千首诗
写过闯王陕人骄傲
写过貂蝉米脂美貌
写过父母    写过妻儿
写过兰花花的爱
写过拦羊人的情
写过信天游吼出东方红
写过窗花笑圆月亮
写过槐树的鸟语
和那里飘溢的米香
偏偏忘了写土豆
饥饿岁月    土豆救活了
家乡二十万人的生命
这是我对故乡严重的失职

土里生土里长
深埋地下从不露脸
土头土脑的果实
像豪爽勤劳的陕北汉子
支撑着山沟的日子
盛开的一朵朵小白花
像朴素贤孝的陕北婆姨
点燃了生活的炊烟
灵巧的一双粗手
做出一道一道美味
土豆擦擦    土豆磨磨
土豆饼子    土豆粉条   
土豆凉粉    醋溜土豆
划土豆泥    炸土豆条
煮土豆蒸土豆炖土豆
还有一壶土豆老酒

在近乎遗忘的时侯
每一次相遇
甜蜜如冬的一缕阳光
让我内心温暖痛疼
今天,迟来的诗句
慰籍一个罪人不安的灵魂

   
46、千种愁,我更要为人间悲歌一下

天下雨的时候就是天倒酒,我借酒浇愁。
下雨的时候,我来到长树长草的原野上。
淋着小雨,看着小雨,借雨浇愁。
吃不愁,穿不愁。但是,爱也愁,诗也愁。
天下雨,我望天喝酒,借雨浇愁,不打伞。
为我的诗歌愁,为我的情爱愁,为天下愁。
为漫天泪雨,乌云滚滚泪纷纷,没有阳光愁。
为蚊子叮咬着我愁,为花儿将为我凋谢愁。
为麦浪滚滚千里黄金,不是我的愁。
为那真诚地爱过,而又决绝地背叛千古愁。
为那永远属于我的深厚感情却不永远,而愁。
为那亲吻过我的嘴唇儿,又去亲吻别人,愁。
一生愁。我与天一起愁,与地一齐愁。
我愁那一树红苹果,今年由我丰收打落。
明年交给别人,打落丰收。
我愁那娇媚的面容,为了报复而自毁面容。
我为爱的失却愁,我为恨的蕴蓄愁。
我为我一个诗人愁,我为祖国千万个诗人愁。
我为大地,秋天富有,冬天一贫如洗而愁。
我为我用诗歌言说不了我多舛的命运而愁。
我为自己犯下致命的错误而无法自拔而愁。
为生老病死,驾鹤西去,溘然长逝,自杀愁。
为我笔耕不辍,还不是诗歌的情人,愁。
为我不能成为诗歌的峰顶百花丛中的太阳愁。
为我不能成为中国的普希金,雪莱,叶芝,愁。
贵州43斤女大学生去世,我更要为人间悲歌一下!


47、庙

有形的庙在山上
长得花里胡哨,说到底也只是
为一群自封的菩萨与和尚遮风挡雨

无形的庙在闹市,把尘世分成一个个圈子
阔气妖媚的娱乐圈,拍马胡说的专家队
用文字孵蛋的诗人 商界、学界......举不胜举

这些住在庙里的人,用不同的木鱼和经文
标榜自己是神的近亲
暗地里却进行着相同的谋划
或者为了饭碗,或者为了遮丑的金身


48、味道

站在时代的鸿沟上,
怎么看,
你都觉得我离经叛道。

你戴着上世纪的眼镜,
隔着荤厚,
睥睨着正午的阳光。

不在同一个时空,
还要道着彼此欣赏,
这声音空洞的落入归墟,
粘着尘土,
混着嚼不动的味道。


49、医疗现状之诊断报告

晨八点以后,壅塞将准时出现
千平的医科大总医院大厅再次缩小,挂号窗口
取药窗口与检验报告自助取单机之间
深色的,浅色的人们
在加速,在流动
人间的人们日日在此聚集
摩擦着各自的苦难
有那么一瞬,刚刚抽出的血在凝固
我们全部停下来
让路给一张活动病床
床上的病人手术后
已接近透明
就要长出全新的翅膀


50、空灵

一朵花,开在雪山,是雪花
一个人,走在路上,是丝绸之路

一尊佛,藏在洞窟,是飞天
一句话,没有说出,是偈语

一座山,把血液交出,来到人间
一弯月,把星光交出,宇宙浩瀚

一只鹰,把天空交出,无言
一粒沙,把大地交出,诵经


51、关机的灵魂

一株铜钱草
汲取人世的汗水和血

它无论在底层或高层
都肆无忌惮地
绿着疯狂
锈着疯狂

这裸露的秘密
没有谁会情愿
拿自己的手
指证自己的贪婪

听说昨夜它跳秋风楼自杀了

融资公司金戈戈副总
让我打它的电话核实

我认真履职装装样子
对他说
它的灵魂好像关机了


52、芨芨草

满坡上的芨芨草
二叔撬下来
1982年的时候
他搓了几年的草绳
卖掉后娶了二婶

后山里的芨芨草
骆驼不吃
羔羊不吃
一只野兔做窝
产下十二只小兔子

后山里的兔子
跑到坡上
二叔用自制火枪
时不时竟吃到野味

一年冬天,二叔和人淘气
一枪崩了对方
二叔被叛死刑
二婶用一根草绳悬梁自尽了
他们的坟头
第二年都长满了芨芨草


53、九月的原野

仍然是迷人的波浪,有风
或者无风,都有潮声
从远处轰响而来
你以为你站在岸上,沉重的绿
早已扑向你,湿淋淋
清晨露水的草地的悲伤

昨夜或者更早,它收到死亡邀约
像情人收到一纸薄情
此刻你染上或者没有染上
它的悲伤,潮声都丝毫不减
这喧哗的、雍容的原野
不允许被看出,正向后退却

而它并不显露,它的秘密的美
已移植到岸上,那些对着它思索
带走了它的潮声的灵魂
当它退却成荒野,像把生命
退还给生命,它绿油油的海
仍起伏在无人的梦中


54、为黑暗念一段独白

凝视一粒陌生的种子,在它就要沉进泥土时
勾住彼此的手指,许下一份清白
向丰盛朝圣叩拜,肉体一样荒芜狰狞
忘记尘沙的侵袭,忘记从山川出走,直直走回山里
独独把三生三世的誓约卸下
你未必懂我沧桑拧干后的那滴淡
热情燃尽心已死,请任意践踏,无忧无惧
我的躯体再度被太阳焚烧
祭奠无边的草原
猎猎奔马和轻柔羊蹄,都是我的春风
如同我此刻灰色的目光
穿透一切谎言撕碎华丽纹饰
把王孙的车马赶回天边
让那些高贵的头颅俯首
摊在月亮下,树影混着流水一遍遍濯洗,镌刻土地的图腾
离痛苦和呻吟更近的夜总是那么黑,不需要洗白
他的自我放逐与沉沦一览无余
也许,要到一万光年之外
去阻止一颗种子向人间坠落


55、性感的苹果

夜。很饿
忍不住想起她
想她滑腻甜蜜的胴体
想她浴后宽衣
裸着酥身来见我

唇齿轻轻吻上去
滑过耳际
轻咬她的腮
她的颈窝
而后留下深深的齿痕
她闭上眼
尖叫着躲我

曾经,异国
她以妖娆的姿势
投怀过
一个叫牛顿的男人
而今夜
她只能乖乖就范
完全属于我
为什么不呢
爱她
就要吃掉她

别乱想
她只是一个
羞红了脸的苹果
伊甸园里
她,叫禁果


56、清晨醒来

清晨醒来,不过是一瓢白光浇开门扉
不过是一日的笔记翻开帐单
我依然负债累累,依然若无其事

窗外鸟鸣传来金子的碰撞声
我转个身,一堆财富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日头在记录那个最早出门的人

勤奋与慵懒两个名词,各长一棵花草
痕迹深浅的标识,证明日出的意义
证明光线的仁慈

我不狡辩,平凡与伟大的平面一明一暗
时间指向7:30,我还躺着
罪证自己在记录


57、大江

漂物浮其上,随流而去
重石沉于底,冥思而动
大江独步天下,一路傲笑前行
趟出的大道贯通东西古今

平生敬重岸而不完全受制于岸
仰慕山之高又不止步于山
岸,戒江于平坦时不泛滥
山,不过是路上一道小坎

一生从不因为走下波路而颓废
越往低处心境越平静
且总能积蓄新的力量
寻得新的出口和方向

人们都说大江只是向往海的大
其实与所有河流一样
它更希望一直在路上
因为海既是目标,也是坟场


58、纸上故乡

把乡情写进诗中
灯下月色的夜
一只只黑色的蝌蚪
摇摇摆摆地从笔端游出
游着 游着 游着
就游成了满页蛙鸣

立于诗情里的故乡
万千话语说不尽的乡愁呵
母亲的泪 流淌的诗行
挺立的词语 父亲不倒的脊梁
纸上故乡 游子安放乡愁的地方


59、中秋

她脚步蹒跚,活在乡下
一生的厚度
刚好稳住一缕炊烟,同时也被锁困
从未见过他乡的月亮
也不会借明月来表达思念

看着飞走的鸟儿
眼里有慈祥,也有落寞
空旷迅速占据了大部分时光
在留守中
她只能与黄土互道“安好”

每当有人说到中秋
她都把自己藏进最拿手的烙饼里
一块、两块……
怕一不小心,漏掉
眼中饱含思念的一滴泪


60、老院外的枣树

树梢还有几颗最红的枣子
在敲打秋风
母亲却早早叫我收回了竹杆

——她说要把这些零嘴
留给那几只
每天清晨叫醒我的小鸟


61、尾  巴  

我进化得很不彻底
七十多岁了
这根尾巴
还一直赖在屁股后面

想当初,年轻气盛
一有机会它便翘得老高
生怕别人看不见

倘若遇见大人物
它便把持不住
摇得像上满发条的钟摆
比打了鸡血还兴奋

我怒斥它自作多情
偏要去招惹鄙弃的目光
刺得我有口难辩

尾巴虽小,添乱又添堵
一再败坏我的声誉
只怪臀大肌太不给力
每次想夹紧它,总是功亏一篑


62、唤木记

它现在就是一根带根须的木头
我得假设它有心跳
假设是因为一点点泛绿不是假设
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所以不能让它死
死了就有死无对证的嫌疑
我得想办法去唤醒它
用生根粉,肥料,带体温的水份
用十年后的一树鸟鸣去唤醒它
假设先有一树蓝色的小喇叭
许诺它是村庄最美的风景
这也是它带给我的许诺
十年不单单是树木
树是动词,木你究竟是什么
那时不仅仅是耐心
砍锯杀伐的勇气也应长得很高了


63、月夜怀远

君自故乡来
我却无所寄
倦鸟知返,不觉又是一秋
阵阵暗香
撩起骚动的情弦
声声横笛
皱了平静的心湖
此刻一根长长的绳千里万里
紧攥在手,我把今夜的月亮
当作最美的风筝
放飞在故乡的枝头


64、弹弓

当电话两端被他扎上线,拉直
用愿望和眼睛瞄准前方
对着墙壁射出细长的竹片
但力量太小
很快就坠落
我觉得我应该走到附近树林
跳起来,够着那相思树的嫩枝
挑选出合适的开叉
剥皮。取出左右匀称的一截
然后抛光,磨平柄杆
让他蹲在边上
仔细观察我的抓握
以一种很特别的信任期待着
原始的武器
我还得需要认真地缠绕
像我的父亲当年那样被香烟呛得流泪
前额渗出汗珠。直起身时
感到有些眼冒金星
及至终于完全恢复体力
带着他到处寻找验证速度的物体
并且,最重要的是告诉他:
目标在反复拉伸的皮筋中
我们需要找对一个点
不能是麻雀,燕子
也不是其他游泳的和爬行的动物


65、水袖

淡云薄纱,碎步缓移
指尖初如蝶翅翕动
忽若惊鸿翩跹
水袖抖出流风回雪
抛出引人入戏的相逢,离殇

舞台中央,凝住目光
荡世事繁芜,拂红尘烦恼
解语花,千古恨
举杯对月醉霓裳

而光阴仿佛琉璃易碎
半阕墨字难书
碧波灼灼玉桃花
谁的故事,惹了谁的忧伤

执一盏清茶慢啜
看水袖甩,掸,拨,勾
于古腔古韵中品咂现实
轻启岁月馈赠的沉香


66、小 偷

这么多年,我一直
爱诗,偶尔也写写自己的
小观感,小心思
尽管,快乐忧伤
都是一个人

这么多年,我一直
学父亲,学哥哥
把日子过得滋润安分
却从没有把自己写的诗歌
读给他们听

这么多年,我一直
像小偷,听风望月
看星星,都要躲着人
要不,就不是
亲人,朋友,同事
眼中的正常人

这么多年,我一直
读着,写着
越读越糊涂,分不清真假丑美恶
越写越干枯,分不清尘世与内心
哦!已秋分
我越来越像一个
真小偷


67、关于它

无疑,它是美丽的
它通体发出洁白的光,覆盖神秘的面纱
只有婴儿的手,可以当众抚摸
母亲掀开衣衫哺育的情景,一定重复又重复
而那时候,我们尚小,记不起细节

这不妨碍我们对它的膜拜,拥有它是神圣的
我们长大,谈起它的次数会多起来
想到生命之源,想到母亲、妻子和女儿
我相信,轻易吐出它名字的你,无论硬到什么程度
手都会软下来


68、阿尔卑斯雪山

他把撕下来的鹿肉叼到她面前
他倒下去了,血染红了雪
她闻到他身上浓烈的棕熊气味
她守着他,他身旁的雪渐渐冷却
她用目光埋葬了他
她不得不离开族群
穿过高山草甸,跳过少女峰岩石
也没有挖到一处能够产下狼崽的洞穴
她已无法给予这座山脉一个孩子
她所能做的就是用她的蹄印
献给整个阿尔卑斯雪山一张巨网


69、牛皮癣

我亲眼见到——
在城市广场一面墙的广告栏目里

一条救女卖血的广告
一条救子卖肾的广告

在墙的另一角
一个失去亲人的残疾老人
在无力地呻吟

但为了一面墙的形象
一个清洁工
将城市的牛皮癣
彻底删除


70、雪落长白

这场大雪,酝酿已久
刚一飘落
就把寻你的路铺满
染白三千里相思  

寒风节节败退
美人松瞬间长出诗意
把这场大雪融进落日
我宁愿风雪夜归  

每一个形容词将去向不明
星光下,雪
落了一层又一层  

大地需要冰封
天空需要纯净
我需要一场雪,通向你


71、一枚生锈的钉子

胸口那个洞,是年少时生成的
一枚钉子的出现
刚好让它圆满
补丁金灿灿,炫目,迷人

日夜厮磨,骨肉相侵
风、雨、日、月都曾光顾过

不知从哪天开始
钉子生锈了,铠甲越来越重
粗糙的膨胀让疼痛日益加俱

崩裂,脱落,消失
流出的血,像彩霞,像旗帜
在洞口悬挂了很久,很久


72、小娃一家子

白炽灯泡像干葫芦晃来晃去
小娃趴在桌子上,在写
《我的一家》的作文——

在我不到两岁时
爸爸就到后山找爷爷去了
奶奶说:爸爸生病时
花了不少钱,欠了不少债
没多久,妈妈也不见了
奶奶说:妈妈是被别人借走的
等我长大了
出息了,妈妈就回来了

桌旁的小猫陪着奶奶瞌睡
奶奶陪飘着雪花的电视瞌睡
奶奶的嘴也瞌睡了,时不时
冒出一两句
我听不清楚的话,可能是
和我爷爷说话说漏了嘴
也可能是在问我爸
他那没医好的病还痛吗


73、一筐玉米

刚从田里掰下来,大概四五十个
(也许三四十个)
她们渴望卖五十元
她们要花费一个多小时
徒步十几公里山路
她们换着背
她们想赶个早市
除了给父亲买些药,还盘算着买几块月饼
她们一个八岁
另一个刚刚五岁
她们头发和眉毛上的露珠
倒影出这个清晨小小的人间


74、狮子作画

狮子在墙壁画上
狮子耕地
牛挥舞鞭子
拉车的牛经过
全都加快了步伐


75、一块海鸥表

一块海鸥表
是祖父留给我的念想
每每把目光停留在表上
就像又看见了祖父

那是祖父唯一的遗产
我不知道那块表
替祖父记录了多少蹉跎岁月
但它一定见证了祖父
几十年对它的爱

现在我虽然很少用到它
可这也毫不影响它在我心中的位置


76、一首情诗

你给的汹涌恰到好处
温度恰到好处
心中有爱
爱不能言
心中有情
情不能动
想送你一个轻轻拥抱
却距你的方位遥迢了些
想与你比邻而居
却发现
这是平生最大的奢望


77、故乡

书架角落上蒙尘,但一刻不曾忘却的护身符。
《夜的命名术》。
仲夏时节环岛路边摇摇欲坠的芒果。
一间狭小、黑色、在无尽黑色中引导我们感受它正寓意“无形”的房间。
祖辈们留下的最宝贵的遗产——落地镜。
卡夫卡的临终夜。
为探究彩票的隐喻而寝食难安的无数昼夜。
感受到无限接近死亡的滋味时感受到的从未有过的类似心生惊悸却无比轻松、虚无缥缈的美感的时刻。
将马孔多的历史记录在一张遗稿、也是那张羊皮卷上的那只手。
某个没有缘由但觉得很快乐的傍晚或者晨曦。
一则七言诗、俳句、序言、序言的序言。
中草药的苦涩气味、由苦涩的气味联想到的崭新的世界。
从大道拐进的被我命名为(如今我已记不起何时被我命名、为何被我命名的)宋朝巷的巷子。
球体、魔方、沙漏、其他未被先人观测或者未被假想的宇宙模型。


78、想念爷爷

今晚,喝了点酒
开始想念爷爷了
爷爷也爱喝酒
穿着粗布长衫,扎着腰带
个子高挑,银发银须,腰板挺直
早上起床,在老家的木楼板上
一字排开三个青花瓷的小酒杯
用泥烧的酒壶依次斟满
然后一一端起,每杯三口,或者五口
没有下酒菜
每口都发出嗞的一声,偶尔闭眼
喝完,才在婆婆吃早饭的催促下下楼
上午放两条牛,铲一大背篓绿肥,都可以挣工分
午饭前再次重复上述仪式
晚上睡觉前继续重复
一天九杯酒,雷打不动
每隔十天半月,爷爷都要去赶一次集
不是买酒就是用粮食换酒
爷爷是1979年农历第一个六月走的
那年闰六月,婆婆是第二个六月走的
那一年,爷爷83岁


79、幸运的树,和人

漫山遍野都是默默活着
或死去的树木
如果不知道某一棵的种类
你尽可以指认它为:树
这肯定也不算错
就像在窝棚沟村
不认识的人,你都可以叫他农民
若有闲暇,一个老农民
会带你到山上走走
带你辨识椴树、楸树、黄柏树......
还会告诉你哪棵
是老五的树,哪棵是二毛的树
多么幸运的树啊
拥有了具体的名字
多么幸运的人啊——仅用了一个绳套
就拴住了一棵树
甚至在死后,还牢牢控制着
那棵树的冠名权


80、尘世之歌


1、
北风,呼啸着穿过城市的栅栏
黄昏,在水中摇晃。这些面无表情的情节
你可知道:有着怎样深刻的内心?

2、
人们和往常一样匆忙,被一缕神情劫持着
我无权问津。尘世容纳了形形式式的幸与不幸
也无法分辨那些物质的源头。黑暗如流水般涌来

3、
咋夜,我读到帕斯①的“里尔克的玫瑰”
它悄悄地告诉我,我们堆砌并准备这么多修辞
也找不到一朵玫瑰与它相匹配的诗篇

4、
风,依旧拖着疲惫的身子,在它的墙角处打着旋
东面有风吹着大雪,西边有雨淋着忧伤
你不管来自哪里,也仅仅是漂浮空中的一粒尘埃

5、
思绪在自由翱翔。我携着一篮刚刚摘下的星辰
一路跌跌撞撞。我必须懂得:时光只够爱一个人
帕斯的《弓与琴》已在我的泪水里久久荡漾

6、
榆树上的梨还在吗?是鹰还是太阳?
它们在灰烬中蠢蠢欲动。谁还在石与花之间俳徊
此刻的我正躲在阴冷的房屋里细数流年的寂寞

7、
就像一只低低鸣叫的鸟儿在黑暗中找不到出口
于是脆弱地悬在空中。并急切地自言自语
但那只裸露又紧缩的心脏,再次透出温顺的倔强

8、
昨夜,那些陡峭的风帆在哪里?在一片雪花里?
还是在我潮湿的眼眸里?它们就像碎银子一样
在茫茫海上越飘越远。思念仍在白雪下顽强地生长

9、
梦中一遍又一遍梳理不安。我坐在时光的缝隙里
只能慢慢地饮下一小杯酒。在泪花里吹毛求疵
也许这样的形式,可以给一个疯子一丝丝安慰

10、
应该说,这是一个场景的呈现。幸与不幸相依
而月光依旧绵延着纯净,有一种清新的柔软
就像吟诗赏月的宠儿。一贯纵情在锦绣河山的岁月

11、
比如:每一粒尘土都存在一个伤口。你虽看不见
它却在缓缓移动着。并深深地嵌刻在一块石头的缝隙
有时白得很纯洁无邪。有时又灰得很索然无味

12、
又比如:你有时为一阵风让路,或者与一个陌生人
握手。也可能陪孤单的蔷薇说说话。但决不再
让自己惹火烧身,让哭泣的大海流下同情的泪珠

13、
再比如:你能安慰沉默的羔羊吗?你能听清尘世里
露珠般清新的心跳吗?但不管如何我还是愿把闪电
按在苍穹或云端,时时刻刻都要有一颗会飞的心

14、
又一场大雪将要来临。我要趁早动身迎接朝霞
并从石碑中掘出火焰。我要赶在黎明前快马飞跃
让火红色的诗歌,缝补或延续我苟延残喘的生命

15、
我不能沉默下去!谁是我的牵挂?谁是我的星辰?
当我久久渴望的心陪伴皎洁的月光流向远方——
一半的路程被灯火辉煌。一半的星辰被冰雪冻伤

16、
我向自己致敬!向不期而遇的幸福和诗歌致敬
当十万朵玫瑰在诗歌的尘土上绽放出花容月貌
我是多么幸福。那些乌云一样的忧伤算得了什么?

17、
此刻,我只想你能记住:我们有过最美的时辰
我们有过最美的青春。我们有过最美的灵魂和飞翔
那就继续赶路。点燃篝火和这生命里持久的激情

18、
红尘不寂寞。哦,这身体里的血液多像月光美人
虽然我只是个从春天路过的人。但内心敞亮目光清澈
我多么希望:诗歌在我的生命里能演绎春天的梦想

(注:帕斯,墨西哥诗人、散文家。1990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81、银杏时间

1

银杏比恐龙约大7000万岁
在恐龙称霸地球的1.75亿年里
银杏,寄人篱下却言笑自如

恐龙灭绝时
银杏也没嘲笑
倒是垂下葇荑、洒下黄金雨

三亿年后
银杏与人类相逢于孔庙

2

浏阳淳口,一棵银杏王
让我一眼认出祖颜

一眼万年
是二裂冠叶
撩动歌德
春梦的时间

是诗经的“杜”
上林赋的“枰”
欧阳修的
“鹅毛鸭脚”
一层层加深
故土秋色的时间

是圣人的泪
一年年修复生态的时间


82、礁

多像一个人
尘世,原本也是海,惊涛骇浪

只是我们从听不见
求饶,膝盖跪地的声响
那挺拔的脊梁,是海一道无法痊愈的伤口


83、蚂蚁

雨并不大,仅只在树下形成了小溪流
但一只蚂蚁不慎被雨滴砸中
落水时,勉强抓住了一小片树叶

树叶漂呀漂,蚂蚁小小的黑影
在水里沉浮。这是我脑海中
存盘过的一个场景
那时,我的一个哥哥
在刚冒红缨的玉米地中游弋
也落了水。他的手
又黑又细,像只蚂蚁

恍惚间,那只蚂蚁,正漂向下游
而不远处,水流预谋了一个瀑布
我的心开始江河日下

黑影消失时,它是否喊过“救命”?
我不知道。但我的哥哥
是喊过的。母亲说


84、他们,她们

1
他们,和我无关。可他们,和我有关
一只手指着向东,他们向东
一杆旗竖着向上,他们向上
他们向着土地,向着权力和利益

而我,在流逝的长河里,匍匐在地
向着消亡,与无影无迹

2
她们,住满了笑声。可她们,住满了哭声
一个男人招了招手,她们欣喜而到
一个奖杯立在高处,她们激动而泣
她们向着侍奉,向着虚荣与放纵

而我,在欲望的爱河里,甩过背影
向着沉寂,和月明星稀

3
他们,她们。讲着阴阳,谈着风情
从历史剧演成都市剧
又从都市剧演回历史剧

只有我,在剧中剧外
穿帮不断……


85、秋之芦

从芦花上,从残荷
从枯黄叶片的虫洞中
秋天正欲飘远
在栾树陨落的苍白荚内
愈加苍白

芦蓬,雁影,月落无踪
每一枝芦花都摇出历史的涟漪
每一朵涟漪都通季节的心窝
也通人间,依稀听到
白洋淀里传来阵阵抗日的枪声


86、粮食

1
祖辈为了填满忙活
汗水,雨水,烽火
一声吼,斗米,命换取
种地的人
熟悉的青草,树皮没有了
只好观音土充饥

2
假如又一次
面对刺刀以及刺刀上面
一寸地方的枪口,黑洞洞
如饥饿,张圆嘴的喉管、胃
空的、晃荡着用来消化的酸水
金银,花哨的纸币
大饥荒说,抵不住一个
满脸霉斑,长了毛的馍馍

3
粮食,多么普通而又高贵的名字
平时,多了,踢上一脚
滚开,我的胃只喜欢细做
粗的,像乡下一个
从出生起就注定一辈子
土里刨食的孩子,长到了老
也是被人嘲笑的农民
爷爷,父亲,儿女
他们对土地最亲
不需要理解,更不需要怜悯
他们才是土地的主人
其余的都是一张废纸

4
听说
粮食是青春期时的粉刺
中年时的汗珠
老年时的守护
撑死的人,饿死的人
不能怪罪粮食

5
粮食,单身汉数星星盼望女人
女人月下叹息盼望地主
人守护一日三餐无忧
苦难里刨食,哪怕两餐
或者只有一顿饱饭
活着能够像人

6
而当下胡吃海喝的身体
脂肪趴在腰上喊粗

7
粮食是人的父母
从开始到未来
填饱着生驱赶着死
人真的轻视过粮食
就像一个无知的少年
不知道感激养育自己的父母

8
逝去的炊烟
湛蓝的燃气
诉说着粮食最后的归宿
粮食的命是每个人的命


87、致敬北岛

不该惜字如金啊
生活不该只凝炼成
一字――网
应该像现在的体制名诗人那样
把繁杂的生活冗长成剧本或小说
像一个时代的饥荒
他们按照行数赚得的稿费
在一代人这里
不知有没有丝毫的羞愧和不安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我知道您珍爱诗人的桂冠
如一只丹顶鹤珍爱圣洁的羽毛

这不是献诗
我不配
这是
一个时代向另一个时代――
致敬


88、白马雪原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庄子

白马已在我的编造中驰骋了很多年
至今也有没驰出理想中的形象
我的经历是灰暗的毛驴
奔跑不出潇洒鲜明的形象
我应是衣袂飘飘,长发随意
骑着一匹没有鞍辔没有心事的白马

驰骋在没有边际的雪原
草是白的,没有树,即使有树
树的外形也应该与低矮灌木一样柔和
没有山,即使有山,山的轮廓也应是柔和的
应该有泓清泉,小家碧玉地等待在前方
应该有条河流,温柔体贴在雪原的胸膛

没有暗井泥沼,没有悬崖斑马线
不怕摔碰跌落,不怕违反交通规则
不用把握方向,不用聚精会神
现实中的提心吊胆、前瞻后顾
早已退避三舍,被我舌灿莲花
说服成朵朵白莲,团团羊群

我骑着白马在没有边际的雪原驰骋
自由如风,随心所欲奔出现实
鹰隼在晴空展翅,善良而温顺
嘴不是弯而尖的,羽毛是飘逸柔和的
自由而不散乱是飘逸的思想
哦,“思想——自由的精灵。”①
轻柔而不软弱是良好的涵养

我骑着白马在没有边际的雪原驰骋
桃花杏花梨花莲花逐渐绽开,所有颜色清淡、
香气如水、花瓣简约的花都绽开
开得悠闲自得,开得可有可无
蝴蝶的颜色是清淡的,蝴蝶是三三两两的
无忧无虑自在轻松

我骑着白马在没有边际的雪原驰骋
没有背负干粮,没有考虑过歇息
不停地奔,随意地跑
不刻意坚持,不透支兴致
雪原平缓,就像万事如意的人生
心想事成的理想

我骑着白马在没有边际的雪原驰骋
应该下马喝壶温酒,酒的味道清淡悠长
像少年的初恋缭绕在中年的梦境
或者还应该有间茅屋,木格窗子篱笆门
篱笆上纠缠着豆角、黄瓜、牵牛
门前栽些许竹子或者梅花

梅花的颜色淡淡的,用心捧着雪花
雪花绒绒的轻轻的,一瓣一瓣
我轻手推开屋门,里边没有住人
锄头、犁、镰刀、斧头、簸箕
书册、笔墨、古筝、山水画...
一起摆在屋子里,融洽和谐
正好“朴素生活,高尚思考。”②

我骑着白马在没有边际的雪原驰骋
奔出现实的桎梏、时间的缝隙
“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中。”③
雪花漫天潇洒,不混沌不迷茫
是我的自由,是我自由的思想
雪毯厚厚从脚下铺向无际远方
柔软洁白,不会凝结不会融消
不冻手也不反射刺眼的酸楚遭遇

苍穹是高远空旷的,澄清而蔚蓝
蓝得淡淡的,风清云淡,遥远深邃
我慵懒而清醒,率性而自然
天际的蓝与尽头的白过渡得自然
飞扬的马鬃与我的头发衣袂自然
我飞驰的思想与白马的奔驰自然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④

我骑着白马在没有边际的雪原驰骋
所有的景象和谐而融洽
所有的色彩和谐而融洽
所有的思想和谐而融洽
我是一匹白马自由在雪原奔驰
雪原没有边际,任我的思想自由奔驰
我是雪原,我是白马—我是白马,我是雪原
我是自由无际,我是辽远无边,
“我是孤独的,我是自由的,我就是自己的帝王。”⑤
白马非马!雪原非原——


89、现 代 怪 圈
               
飞机滑坡
天上掉下大海
海水漫过
    看涨的行情
电视屏幕走神
一颗巧克力
    装进运载火箭
地球卫星
转播古代猿人


人们都在变小
穿着娃娃服
拿着糖葫芦
    滿街滿店疯跑
公园里
儿子和外星人对话
父亲竟然
    神秘失踪

天气预报
近日将有酷热
一阵风
把商店的空调吹光
大乌龟满街乱窜
小王八爬上席面
池溏里
据说连虾类都脱销

昨天爆出新闻
一只苍蝇
    变成凤凰
打洞的老鼠
    一夜功夫
        疯长成大象

今天又传号外
水母娘娘尿炕
    淹了一个村庄
一棵老槐树显灵
    落了一晚上铜钱
山里有只狐仙放屁
    臭了十里的空气
毒蝙蝠扬言
    要灭了贪婪的人类

明天    明天不知如何
    也许月亮掉到井里
    地球变成方的
    又出现十个太阳
            再去聘请羿神
                    或者让女娲补天……


90、孤独

他对着一面镜子。与里面的女子说话
门是关着的。光线很暗
不要打搅这样的寂静
外面,关于一朵云
一枚举着冷风的树叶,正接受走进夜色
一只猫竖着耳朵,听着不同的比喻


91、发大水

文静的汶河,一夜间
变成怨妇
河床满溢浑浊的愤怒和委屈

有人幸运,从中捞出大鱼
有人胆大,抢出猪和连根拔起的大树
我拣过漂到岸边的西瓜和青苹果

洪水再大一点,村人只能蹲在
长长的堤坝。像群众演员或者
一群侥幸的黑蚂蚁
参与一场气势宏大的实景演出
有时牛从上游漂过来
有时整个的团瓢后面
晃悠悠地牵着木床上的一窝鸡

母鸡站在鸡窝边沿,不时拍打几下翅膀
证明她是活物。更小的几只
站在她的背上,有两只从翅膀缝隙探出头
看坝上惊恐的人们

如果尸体飘过来,所有人木偶般
被提起身子,忘记惊呼

北京城搬家,就会想起
汪家庄村西汶河发大水的情形
母亲蹲在生活的边沿
像那只母鸡
搬一回,我们就餐馆小聚一回
仿佛庆祝
劫后余生


92、诗人,秋

1
野草葳蕤   和季节无关
只关乎水域   仔细看可以看到神性
始于诗歌   终于文字说的又是哪个神

秋叶的色彩比秋天更浓
容易引发诗心   说流动的乳房像火的化身  
但黑暗中张开的又是谁的嘴

都说不要用身体说话
季节的雨水不能回避

2
该写什么   一种盲目的深入  
成为自己的陌生人   不是什么剃头担子一头热  
在土地的后方   有人和诗热烈交谈

坐在河边   写完补锅匠   收鸡毛的人
开始看风景   其实那些风景没什么好看
岸上的枯草   以及树   鸟在翻飞

有人在耳边说   不如归去
顺着流水归去

3
写土地的味道
一颗很好很好的太阳   阳光下的那些人
以树的尊严让水涨船高

那些光秃秃的树   树枝对抗天空
有更多的鸟飞临
还可以看见几片护栏   一扇窗户

不要走开   虽然大地早已失语
你听   鸟还在练习梵音

4
以前的诗人说窗户是眼睛   时下说是落日
那显然不是我的落日

他们还写到真菌长在你身上
我爱吃马齿苋
它们长在每个地方   甚至太阳要抵达的地方

我们业余的生活   如果必要  
就让金丝雀一直站在落日上鸣叫
别去听风   风会吹乱我们

5
秋天刚挂在树梢
种子就开始酝酿在远方发芽

风吹落落在你身上的
叶子   像写诗时一枚成熟的诗句
看上去很奇妙   莫名的

正如一场最好的相遇  
粗砺   不可说
那些光从果实的阴影里开始

6
什么人对光心怀愧疚
那些拒绝流泪   体内有太多咸涩的人

就是我们   一群从诗里走出的人物
在这个注定要死的秋天
万物没有爆裂或燃烧   枯草还是枯草

我们赏菊花    以及袅袅炊烟  
即使看不见古老的房子
依然心自在   体自然   好像生命充满了自身


93、十月是你的生日,我的宝贝

十月是你的生日
我的宝贝
相识在春暖花开季
相望于网线图片上
咬一口古诗词里的葡萄
酸酸甜甜,苦涩难当
早春二月,不期而遇
阳春三月,起帆扬州
暮春四月聚少离多
没有承诺,没有祝福
更没有甜言蜜语
挥一挥衣袖,转身
谁见泪雨涔涔
夏雨滂沱秋水微寒
十月是你的生日
我的宝贝
拢一拢鬓间白发
轻唱生日快乐歌


94、一个情境

夕阳正漫过甬道
窗台上的绿萝又探出一节
空屋子越发的空了
门外传来低低的吆喝声
一些人似在赶路
这让人陷入一个情境
仿佛扑火的蛾子
远方逐渐亮起灯盏
灯光下总是有
撩拨人的小妖精
她们生活在黄金的房子里
她们只穿贴金箔的小衣
她们身材火辣
她们低领处的锁骨上
栖息着好看的蝴蝶
眼波水一样
她们还善饮更善于软语
却从不问起醉酒人的
姓氏与来处
她们都是火一样
更远的地方有
无数颗星星闪亮
像迷路者围绕着的
一只只蜡烛


95、在沉静中无声

与时光沉吟。黄昏后灰暗撒下网
飞鸟、闹声、和闪烁的往事模糊
我在这份沉静中无声
一如某些时刻的凄凉
让我悄然坠入夜的黑

放空自我,与这若有若无的心
交织在空灵与现实间
深陶的脚步恐已疏远满天星斗
岁月总会蒙尘,似夜空的脸庞
有时会遗下流星的足迹

问风借一双翅,把自己托付人间
静待每一个花开的季节
经过厚重空气打磨身体
驱赶文字到我能触摸的地方
这样一盏灯熄灭后
另一盏灯会把夜撕碎
暗夜精灵,从黎明的骨头里
用思想暴露爱的光


96、护林员之死

穷困一生,在劳动力认定的极限
推上护林员岗位。他自豪极了,
此后便觉衣食无忧、老有所养。
晨曦初到就赶着山去和夕阳恋爱。
赶着赶着就像在辽阔的心原上
赶出马匹和妻子;
亦如国家天下的好帝王。
几个月后他死了。
命运稍微比汉废帝好一些。
他用稀疏的骨架修通并撑住山路,
铲除了野草。
他的牛羊肥美,他的子民安居。
可是他始终没有疏通淤积的任督二脉,
没有铲除内脏癌变的根。
死时双目对山林,白色的马匹和雄鹿,
在林中无尽亘古的跑。他的坟茔背靠青山,
归还了一生的王位。
大秋天起兮,四处逡巡。他替群山
落下自己的枯叶,为森树护住大地的脚跟。
一生,终止了飘零和疾苦。


97、两个月亮

女儿从滨海打来电话
说今年中秋遇国庆
你和我妈到我这里过节吧
我迟疑了一下
想对女儿说
今年老爸国庆节值班
在单位过节了
我还想说
今年的中秋有两个月亮
女儿是我心中最亮的那个
我值守的是最圆满的那个


98、盼中秋

需有一轮满月,盈圆,透亮
好让我在夜色中明媚返乡

若是下雨
那也当是月亮听懂了我的思念

若是起风
那就当是月亮起了恻隐之心——
迟迟不现
那是怕我
又一次
沉沉的思念早早地落了空


99、杏花村酒,杏花盛开的千古诗意

杏花村酒家的那块牌匾
在我的心里挂了那么多年
虽然它已经有些陈旧,像发黄的账本很少有人翻看
但它浑身上下却被一种特殊的情感打扫得一尘不染
就像一个老相框,框起许多岁月地感叹
都被杏花酿制出了度数
杏花村酒,清香的诗意一坛
我想做一个时间里的养蜂人
用藏在杏花花心里的秘密
去和历史兑换能醉倒我的几文酒钱

杏花村酒家的那个酒幌
在记忆里飘了那么多年
它应该还在那首诗中停留着
等待着下一个清明时节为迷路的我指点迷津
那个“酒”字的一笔一划里仍然散发着墨香
它是杏花村酒深刻的内涵
像一位饱读诗书的诗人
用如丝的细雨在为杏花润色
一遍遍地不厌其烦
和它的底蕴一起陈酿了千年
这酒传承了什么?
我想不只是一个千年的品牌
还有它诗意的表达和抒怀,以及对未来的期盼

杏花村酒家的酒幌像一张熟悉的面孔
似乎千年前就曾经相对畅饮
品味一种雨中复杂的情感
那时,乡愁正如窗外的杏花盛开
从对坐的你的眼角皱纹里我找到了答案      
——我离不开的不是杏花村的肉体      
而是对家门前岁岁杏花如海的那份惦念

摸一摸自己红润的脸颊
挥一挥还没有老去的情怀
“诗酒趁年华”——
让我们举杯吧,人生有时需要这种豪迈的宣言


100、梁祝镇

汝南马乡,现更名为梁祝镇
这里有梁姓和祝姓,也住着马文才的后人
他们,早已把酒言欢
不分彼此

梁山伯与祝英台在故里安葬
在江浙化蝶
日子久了
便又在那里,死了一回

在梁祝镇,我不敢惊扰每一只蝴蝶
它们身上都长满爱情故事
我来,是追忆我的初恋
我的同桌,是祝英台一样的女子


101、秋分

无由地想起了
家乡地里的老玉米
今天她应该
开花了或者谢了
但不管怎样
顶在她头上的
那一撮毛还会迎风摇曳
弥漫在空中的香味
扩散开来
让灶膛的火映红了
母亲的脸
一粒粒焦黄的米粒
在她手中握着
像握着一掬水
我望着望着
眼泪不断的落下来
任一切
掉进了月光里


102、秋分

日与夜平分
欢喜和悲伤对等
四周寂静无声
时光青黄交接

沉默的秋色错落有致地
包容着深沉的
往事水彩画
怎奈等来的是这两个字:秋分

你两手心交叉地揉搓
我想起那时春天的夜空
回忆的长河
蓦然邂逅静静的流水

此时的我们
我的面色,一半清纯一半迷惑
你的神情,一半得意一半落寞

谁能料到啊
我们都是为爱买单的人
在这个秋天的叶落时分
注定要,平分伤痛


103、中秋

我跟随月亮
躲过太阳的眼睛
回到故乡

静静的夜晚
悄悄地
不要惊扰了
那棵树的梦

在太阳睡醒前
用相思花
撒满小路


104、当我想你的时候

山,我知道你有怎样的波澜壮阔
都不会喊出声来
绿了一天,黄了一天
我在鬓上生云的日子才赶来
隔着一条河流静坐流泪
远古的荻花还围着你
慢慢也白了头

穿着斜襟衫的祖母
站在苹果园的小路上张开灯笼
她那么年轻
那么温柔


105、喊疼

我有无法治愈的顽疾
像喝酒,杯一沾嘴唇
内心就波澜起伏,心就想回家

那条通往东山的蚰蜒小路
父亲的脊背一样,弯曲

这曾是一根我与父亲联络的电话线
顺着这条路走到尽头
总能找到父亲

身后这座山是我使用的座机
把太阳使劲摇落
准能把父亲唤回家

直至最后一次
我摇落满天星辰
也不见他的踪影
我感觉他正用一生低矮的身躯
垫高我的诗

今天,只要脚一踩上这条小路
灵魂就喊疼


106、夕阳斜照下的小嶝岛海边

夕阳穿透海水的
胸膛,
海浪拍打礁石的
臂膀。
浪花一串串,拉响小提琴
的乐曲

轻轻地,一缕海风
吹来了秋的气息。裙裾
在风中飘扬。

渔船卸下满身疲惫
船体斑驳。也许
那归家的游子,此刻
只想投入母亲的怀抱

乡愁如轻烟吹散在
空中。远处白哈礁
静卧如千年海龟。
它在沉思,对岸金门岛
的家人,何时能
回归祖国的家园。

沙滩上留下一串
脚印。那是仙人留下
的足迹吗?海鸥在空中
盘旋,鸣叫。也许它想
找回被飞机占领的
海域。

女孩乌发飘动,在大海边
徘徊、歌唱


107、驴子的爱情

我多想一一它一直说这话。在磨坊狭窄的窗户光线里
我理解了它说的话。光线切割着它的灵魂。
它蒙着眼走。乳白色的生豆浆像血液一样。
它一直低头走着。我想,它一定想我邻居家的那头母驴了。
那年我十八岁。


108、中秋节

吃过晚饭
人们自发地聚在一起
不是为了赏月
而是为了把北京,上海,广东,宁夏,甘肃,内蒙的香烟
互相散发一遍


109、自画像

我和一个被上帝判过死刑的人
谈恋爱
他一爱我
人间就开始下雨
所以我有很多水里出生的小孩

可以叫他们
水生。莲花。菖蒲。安生或黎落
他们中有人会长成母亲
政治犯或植物
有人会写诗

世界因此变得微妙
走到哪里,都能遇到无数个我
我最爱变成永恒少年的我

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更爱
荒凉的生活


110、镜虚莲焰

后来,成为白鹭时,才发现
我的体内有一面镜子
我想击碎这镜子
用楼群,用道路,用铁轨,用遍野山花,用月亮的白发

这世界因过于真实而虚幻
一些面孔在镜子里转瞬即逝
“这不是我们的历史”
他们否定之时,镜子已昏暗
我无法在昏暗的镜子里指给你看
我们如何由一缕光线转变成人的细节

好像以沉思的眼睛,收留人世间所有的暮色
自以为高贵的灵魂
在镜子里被流放
两手空空

我愿意长成一枝新荷,在镜子里
与李清照、陶渊明、苏东坡交换波光和雾霭
旷野上,群山用预言和风推动螺旋桨
船,运来暧昧的年代

万物在镜子里狂欢
留下火焰,留下风暴
我用眼泪推开夜晚
远处的箫笛正向石桥靠拢
被幻觉欺骗的大雪,以延迟的灾祸,收留我们

我会用光明的线条,取代马匹
缓解大海的孤独,一些词语在流血
更多词语在镜子里转身,却不知去往何处

堕落之后,再砍伐
我们总是用词语的幻觉,欺骗莲花和火焰
以千里烟波删除长安和宫殿
删除海,删除野菊在溪边的呐喊
我们就这样在镜子里虚悬
大声呼救

我宁愿以温柔的山水,日夜在镜子里
散发慈悲


111、开 门

她一声比一声急躁
外甥女在喚我
去幚她开门
眼神充满着求助
望着书桌上写作的我
她想去阳光明媚的露台
她想俯瞰楼下流动的车辆和行人
刚学会走路的小孩
最令人担心

她的手在圆门柄上左扭右转
力气小而开不了
我幚她开门
就得紧盯着她
好奇心使她走来走去
看到大巴会兴奋地指给我看
我一次次掰开她攀爬的小手
拉回她伸出围栏的小脚
谆谆告戒她,这是危险的

过多一段日子
她的力量足够
会独自到露台上玩
会去开各式各样的门
甚至远离大人视线
进入陌生之门
但愿她的认知能力
伴随着年龄增长
懂得开门,亦懂得关门
懂得探索外面新奇的天地
更懂得护理内心柔美的世界


112、扣住

喜欢用一只手握住婴儿的手——
这种完全扣住温暖小体的感觉
使身体自动发热
她有时配合
小手像一个小兽
一动不动地躺在大兽的怀里
有时却急速撤出
并拧回头,不看

在大街上
我是那个抱着手走路的人
和一个人很近时
选择将手插入口袋
但如果上苍此时恰好悬立当空
会看到,我的身体中
虚幻地生出一只手
伸向对方
渴望扣住另一只手的温暖


113、天心明月

这世间没有什么事能了无痕迹
纵然是月黑风高,一颗老鼠屎
鬼头鬼脑靠什么,现身高枝上
也难保叶子,在喝羹的瞬间
以炫耀的高调扩散在空气里
或者出于留一手的智慧,树枝将
录音视频之类交露珠收藏
更何况,即使一家人默缄其口
还有高处,无时不科学的监控以及
更高处猫头鹰般冷冷的天眼。所以
如果我注定是一粒尘埃,难逃肮脏
我得及早练习被大雨浇灌
还得敞开腹部让大风搜肚刮肠
这绝非卑微归顺懦弱。时辰一到
我的遗言当然就理直气壮。我的
第一个愿望是万里无云
第二个愿望是彼此知根知底的故乡
第三个愿望具体于顽童嬉闹的谷场
总之入土不深,挺着胸瞠
方便流星借宿,甚至认我为父
方便阳光着陆,甚至收我为子
也方便我偶尔认怂 ,倒退襁褓
还没尿湿,月亮就晓得谁要找娘


114、启示

这里,投向大海的
没有大江大河,全是欢奔的小溪

年少的一天,我给一截流水
做上记号。结果我比它早了一步
投入大海。这样的地方
都把大海叫故乡

某晚,我吵着要爷爷带我
住到海上
船舷上的风,和落在海里的星光
要比那条在第二天被错过的红领巾
更辽阔——

我的整个少年
一直荡漾在这一夜朴素的夜色中

后来咀嚼出:那是一次最初的
对内心的,凝视——
它因丢弃炫目而变得
干净、淡然,像一块刚被锻打过的新铁


115、朗朗叹:紫砂为身,各自清澈

敲针。伫月。且行且素,我有恃于响
——赤火付出
匠艺实在。
所以,我四下得共鸣
抚平沙哑,一垅绿地把悸动还给奔向
起始的妄破和跌跌撞撞
像荒荒的浊事顺势
立足,而鸣

像行鸟留下的,俯瞰
像断铁之下,玄武归来
诸花昼夜窥视疆土,把戏浅显
——南北持紫砂,煮符令,不以幻术擒
诸侯

水线来耕。这些紫砂器触碰的
觅处云烟,如身受
一梦相存
一程同腔

天,空而无话
舌娶风雪,又转世诏执紫砂
杯沿。律,指风口
——我只是被途径的万亩
之一,像灵物与蜿蜒相遇
有琴约,有铁翼,有妆容

朴有所安
繁简生长
紫砂小杯携夹的海与湖
如潜彩说出的一砂
一石,一潮汐
紫砂相握,动静都是
天涯话短——


116、一月苦旅(小长诗)

A
现在,我愿意从影子里回来
我愿意,从光下面的监狱里逃逸,回到黑夜里的存在
日月、星光或灯火,都能在一瞬间
把我重置于四周的悬崖之上:拿破仑沉陷的岛
漂泊在人心里的一组孤独的词语,大海上
被路易十四流放的野心,舞蹈在
法兰西的影子里。我的岁月里的若干陈词
如同冬天里的柴被斧子解析了主题,渴望
被重新掷于炉膛燃烧,成灰并
抬高一寸认知的底座。那些燃烧不尽的骨头
就让它们去良心里流浪,像着黑衣的
教士,栉风沐雨在长长的信条之上
以主的名义,去敲响春天的门

……那么,有谁能够理解我的衷情?能够
从一片叶子上回来,扶起我的初衷
一月的方向,是流水艰难的苏醒与抉择,在一寸一寸的
摸索中向前。要绕过一些垃圾的语境,吹毛求疵的
态度以及,一大堆废弃物上再生的逻辑。你看
君王的圣旨在琉璃瓦的记忆中复活。大臣
是屋檐下滴滴答答的雨,修饰一种过期的精神并
试图在一声猫语中政变。……省略号被一只白鹭
飞起在遥远的文献中,下落为良宵愿景里的
废墟。我是赶考的书生,在嬗变的时光里穿行
桥、隧洞,夜风与冷雨,构成一月
厚薄不均的家书。我像一个失火的人
期待从别人的冷言里获得自救的机会
从他,他们的舌尖上感觉疼痛的
快感。多像一条固执的格言,用闪光的锯齿
切削模糊不清的日子

B
一月艰难。它在钟表的围困里起步
每一步的挪出,都会踩响寂寞的水声
爱与被爱
都是泥泞上升起的火花。避免北风的打击
用粗糙的皮肤围一座城,泪水流过时,一些深潜的鱼
就会从遥远的时空里,缓缓游来,多像
那些失踪已久的亲人。一片红叶从空中飘来
那是你失联的爱人,从红河谷的上游
递达了伤心的飞笺

不可回避的过程。一条路的伸延
是一组词语的必然旅行,山峦、河流、平原以及
孤独的咳嗽,像经典的乐曲标新每一段的旅程
风物依旧。新人类的语言疏松时,一部经史
早已经是黄水漫漫,每一个晨昏都有凿壁之声
于月亮的壁垒上破空而来。多像你结痂的伤口
从里而外,有一种暗物质试图突围。一月
它的紧致斑斓的波纹,像霜浓时分的别情
被谁的痛感一击而恸?

路漫漫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凌空而去的飞白,它的意犹不不尽的妖娆的姿态
在几何的时光上,上涨预期的春汛
跋涉的一月,被上弦月上的几声鸡鸣
擦亮了近视的眼睛,远方
——钟声渐次开阔

C
风声很紧。
一月是吞声不语的孩子,它的童话被北风撕裂,又
从铜人像浑浊的眼帘里飘来
雪粒,这咽不下去的忧伤
雪花,这薄如蝉翼的呻吟
它们掉入零度以往的生活,——爬行的动物啊
穿行夜色里的恍惚,像一个个提灯的孩子
寻找回家的梦

我从一只口琴的音带上滑行
如上弦月上的天狗
揣着幸福,与向往,打开生命的另一扇门
向着广阔的原野奔跑,……影子是甩不掉的密码
潜伏至最后的时刻,引爆最后的旅程
——撕毁它!

从柔蔓的身体里行走,匍匐或者曲直,都是一种抒情
一月的佳人,月梦里的一层薄霜
从初恋的隘口逶迤而去,多么洁净的纸
被我的坚执怀孕。……远方,你的深邃的梦
布置了怎样的产房,来迎迓这
血和泪的诞生?

用温柔的语花去包裹碎片。去堵塞
四面的哀歌,向前
祈祷一条春风的路。一月啊
我的年轮长出了新芽,唇齿边
蹲着一只年轻的兽


117、彼岸  

甚至不是完整的。
也不是依次的。是找寻。我正穿越
桑叶和蚕丝。

偶尔山峦。横过。
偶尔青草。横过。

由于河流,深渊充满了指尖。
蔚蓝的深渊正被磨圆。指尖开始
葱茏。

正如眉弓开始葱茏。

拉奥孔和眼帘一起坠落。
请收下我的骨头。

整个宇宙的绿意:这么多个康德,这是
什么样的乳房?

这个字恰恰是迷误。

那么,可以继续前进了,那边,灵魂警惕
的睡姿如你颈上的,闪电,在云中。      


118、铜线厂

将铜铸鼎,铸钟,铸剑,和铸
戈矛的坚硬过滤掉。留下柔软的东西
拉成细如发丝的铜线

车间里有闪亮的波光传送
女工仿佛置身于赣江之湄浣金色之纱
她们把自己黑色的瀑布,藏在
橘黄色的安全帽中
此刻,在遙远的乡村
有银色的发丝跪拜在菩萨的脚下
为她们祈求姻缘。而

这些金色之纱,奔赴工业时代的婚床
它们孕育出的资本的嫁女
吃着激素长大,其婚配的速度
远胜于菩萨的暗助


119、蝉与树

夏天是蝉的天下
它们集体表演大合唱
高亢激昂 单调的声音
刺破天幕
声震环宇
像万千银针扎进你的双耳
像汹涌的潮水横冲直撞
穿透你的整个身体

树是蝉的舞台、背景
聚光灯的阴影下
一生沉默
贪婪吞吃烈阳
拼命吸收水分和养料
真实又自然

秋后
树又胖了
高了
身上挂满蝉蜕


120、缩藏琴声中的蛇

防鸟儿告密
蛇警惕,团成石头
分别试过山雾、夜色、草丛
当一切都防不胜防时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它想到了绝路
放下提心吊胆的肉
利用悬崖,把竹子插入体内
拉直弯曲的身骨
做一回天衣无缝的死
一辈子哑口无言,蛇至死
才悟出自己绝妙的嗓子
竟被精美的鳞片活埋
蛇皮捂的琴,青衣着实喜欢
看它从琴的竹音娓娓爬出
变成美女开口清唱
一口纯正流利的京腔
给了它上天入地神出鬼没的本领
彻底治愈先天性哑巴


121、川戏

一声高腔  如三峡猿啼
卷长江惊涛骇浪  一时乌云翻卷
锣鼓点子顿时大笑   
小生、旦角、生角、花脸、丑角纷纷上场
帮腔从幕后穿越而来  小小的舞台刹不住脚
历史伸出舌头  生动的四川话幽默翻译千古忠良
阴谋在三岔口武斗

我稍不留神  就被卷入往事连续在台上翻跟斗
一甩水袖转身  唱、做、念、打
也成了戏子
忍不住  坐不住  按捺不住
喜怒哀乐一齐喷出三昧真火
种种表情难以一一化妆  频频变脸

走进去  又走出来
一场戏之间  我就老了  成了历史人物
但我还活着
而多少英雄却成了银样蜡枪头
卸装醒来  一杯茶已凉
我看  帝王将相皆不过是台上的过客  
匆匆上场  匆匆下场
还不如一件道具
实在  还在等待下一场演出


122、雨

雨是寒冷
逼出的汗
只有老天爷知道

云彩不在意
风不在意
我也不在意

落在留守儿童的脚下
啪——是雨点落地的声音
啪——是小脚踏住雨的声音

溅起 更多的
此时应该叫它们雨水
四射 如刀 不 如剑

最先射中的是菊花
那么多的黄
纷纷退让 还原出白来

接着 射中桂花
所有的香
集中爆炸

我抱起孩子
冲进医院
冲进病房

不是为了抢救孩子
是为了抢救桂花的香
孩子 并没有受伤


123、父母的坟

被大山举着
被两条河流搂着
被不远的小镇守望着
被玉米的青纱帐包裹着
父母合葬在
一堆黑土下
就像他们活着时
生活在一个不大的房间里
简陋,老旧,残破,恓惶
孤独和寂寞
出来也走不多远
又匆匆地走回去
充满那个时代的印迹
不同的是,再也没有争吵声
熟睡的鼾声和疾病的呻吟声
不同的是,我们不能进去
看望他们,不能说几句关心的话
想念的话,叮嘱的话
只能是近距离地看着
每年把积攒的泪水
均匀地挂在小草和野花上
看那个圆圆的坟头
真像他们留给世界的
一个馒头


124、母亲的记事本

借□□家10斤面、买□子花21元
母□3月初10,生了6只
黑□他爹借走了一把□刀
拉□□电话868121X……

——老家院墙上的这些字迹
是妈妈在世时用木炭块写的
那清晰的字,我一笔一划地记下
辨不清的,暂时用空格代替

这还不行,那片遮墙的石棉瓦漏雨
我必须换成新的
墙也在衰老,它如果倒下
妈妈的字,会摔疼的


125、超人的难题

那些声音,于她
永远停滞在六岁
学会的单音词,没有再增加
声音,来自想象
它们是路过榨油坊时,三个男人
齐力撞击木柱的样子
是正常行走的人们,突然
停下脚步,避到一边捂上耳朵
等待坡道上的那个石匠,点燃
一根引线,快速跑开。一股青烟
像蛇一样翘起来,短暂的火光
一闪,这时,她身体的声音
不是来自耳朵,而是身体的内部
她的心的震动
烟土向上升,石头往下滚
捏哨子的人将哨子放进嘴里
人们继续行程
她看到结束与开始,那中间
只有火光,使得她眨眨眼
通过光,她懂得自己可以
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也常常,她凭着糊味判断
电磁炉没关,热水器完好
抽油烟机,嗯,抽油烟机
她遇到了难题,指示灯坏了
绑在风口的红丝带
很快就粘贴在上面
她用我能懂的话语手示请教我
说我认识字,读过书
她问如何让风中的灯
永不熄灭?


126、买地铁票

我们三人
我,带着母亲和我的侄孙女
一起进了地铁站

孩子三岁,不用买票
我把人民币塞进购票入口
果断勾选两张
到南京火车站的地铁票
找零,出票
递给母亲一张

母亲扬一扬老年卡
心疼多交的六块钱,嗔怪我不先问一声
她乘车,早就不用购票了

原来,在我心里
母亲,一直就没老


127、一闪而过的生活

高速路旁,巨大的广告牌
举着人们的目光,脚手架上
有人正在更换新的
广告词:王者归来
他有着高高在上的背影
在人间城郭爬高摸低
成就内心的远方
和闲云可能的隐喻
一个孩子,三岁或五岁的样子
正把一盒午饭系在
那根高处垂下的绳子上
太阳当头照着
孩子在仰望,春天在生长
高速路上的过客在远去


128、时间冷

我决定宣布自己死亡
就在下午三点
选择这个时间的最大意义
就是无意义
即使活到四点
也没有谁来证明我活着
因为那个谁和我一样
即便他死亡的时间在后
但他与我之间死亡的互证
并非永生
我没看见刽子手
也没看见割开血管的刀
一切都是虚构的
包括身体渐降的热度
如果非要找出致死的凶手
那就是自己的大脑
为活着编造出只有死亡才能
感知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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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驴子的爱情
109、自画像

4、一粒微尘
9、零点过后
11、解封
25、乡 音
27、对不住了,生活

36、故乡,是捧不到的月色
46、千种愁,我更要为人间悲歌一下
53、九月的原野
54、为黑暗念一段独白
59、中秋

67、关于它
77、故乡
80、尘世之歌
110、镜虚莲焰
112、扣住

115、朗朗叹:紫砂为身,各自清澈
121、川戏
31、虚无
49、医疗现状之诊断报告
94、一个情境


106、夕阳斜照下的小嶝岛海边
116、一月苦旅
16、一个喝醉的人走在苍茫的鲁西平原上
43、玫瑰香弥的天空
126、买地铁票

125、超人的难题
1、不能摔的爱情
102、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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