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国际诗赛 于 2020-11-10 12:35 编辑
1.立冬
栅栏上的暖阳正好拥抱菊苞
小麦、油菜伸长脖子汲露
风还不会脱下衣服
扭扭捏捏
此时怀疑野鸭子在水面上凌空打水漂
“是会断耻骨的”
夕阳穿那么多白云棉袄
多像一位哲人，走向深不见五指的寒冷
3.灯
黑色的虎，一颗迅疾的子弹
夜与森林在抽穗
繁殖着更多肃杀之气
最后一个对手倒下之后
他陷入穷途
白日的伎俩无法照明
虚空后的瘫软
虎啸逼向耳根的绝境
周遭石头冰凉
硌着十一月的人世
直到他怀中的金子死去
一棵挂满月色的桔子树
逃出生天
4.空
那情那爱
不要说
以三月桃花作代言
桃花虽美
却属三月
我是一个途径春天的过客
曾经的拥有
是一罈喝光了的美酒
如今装满岁月也是空
5.你是你自己
你为什么要忏悔，要忍受爱，忍受饥饿对你的折磨？
移开压在胸膛那只克制的手——
让你的海洋澎湃！
没有笼子能装下灵魂，爱也不能。
自由而任性——你是舞者，魔法师，飞鸟，风……
你是你自己，
是无限和无止息。
6.画人
先画头
再画身子四肢
画好五官
画成那个熟悉温软的样子
人越来越清晰
再画风暖阳花儿草地为背景
接下来画韵
那眼那神彩就是想念中的样子
我不停的画
越画越细越画越慢越画越难
因为我怎么也画不出她的心
画出她正思念我的样子
7.元宵
元宵
是一种呼之欲来的小幸福
与节日有关
它飘起的瞬间
正是月亮丰满待飞的时刻
品味在高端溢出柔软的情怀
卵生出一枚词的疼痛
这记忆的弹丸
曾射穿多少童年的梦幻
元宵
有着白色的小屋
囚禁着可人的凝脂凝膏
轻舔一下，爱的滋味
在寂寞的午夜弥散
它滑入口中的一刹那
回归顺理成章的登上头条
这浑圆的思念呵
始终在岁月里浮沉
8.立冬
雪将飘然而下
夜黑便似加快扯开天幕的脉动
鸦雀嬉闹黎明张开杂色羽毛
衬托漾起你的洁白和明澈
但即便融入溪河一路向东
也有泥沙杂物裹挟
无论动静相宜和齐量等观
抑或色彩迥异 雪粘污秽
大地统揽万物同呼同吸
金虎玉兔不会分孰轻孰重
停止在跷跷板起起落落
你说不想再自命清高了
摘下面具回归本元源吧
融化升腾，妆回绵绵细雨姿容
涧流建群，跟河走
这样子跟生命更亲近
夜黑和黎明也都无异议
9.车前草
秋天，你把一撮撮草籽高举着
像响尾蛇的尾巴
土地、乡村的天空、河流
都是你身体的一部分
有你就鹅肥禾壮
失魂落魄时，母亲再也不用喊
你有十八般武艺
守护着我简单的故乡
鲜花打着的补丁，蛙虫直着嗓子喊出自己的规则
谁也挪不动你的步伐，包括远方的春天
昨夜江南秋雨，我相信你一定听到我体内的螺纹咔嗞作响
是谁在使劲地拧
10. 追光者
1
那个圆盘是向日葵的牙床
阳光的味道真好，有牛奶的芬芳
向日葵咀嚼到草的肌理
那是天庭牧场的草
向日葵的牙齿体会到了快感
2
向日葵的红唇在风中翕动
它的吻只抛给太阳
3
一只灰鹤从空中飞过
向日葵发现
那砣陈旧的银子
阳光居然把它翻新，镀亮
只是，影子的浓度深了
4
一只老鹰悬挂在正午的天空
它的厨房宽敞，明亮
阳光成团状
向日葵念大悲咒
把身下田鼠的尾巴掩藏好
5
晚霞呈金黄色，含药性
向日葵将它嚼烂，吞咽
治疗颈椎病
6
没有阳光的时候
向日葵笔直地站着与神对话
然后，领悟夜的苍茫
11.也救活一棵树
医院门口的金合欢鼓着风的掌，
心以不同形态跳着。
唯独有一木，
虚掩身姿。接近天堂的部分，
逐节渐染橙黄。
有些细长的情绪，被风折断灰翅，
又被风撵走。接近大地的
则向下闪动棕绿粗鄙的喧鸣。
蚂蚁们孱弱的叶脉上打鼓，
蹑手蹑脚，如抱陶罐。
新嫩的一小枝，
像高高举起探视风的信子或手，
一片萎蔫的瘦叶如掌试图努力延展
生命的纹，
自证它只是
先将一半枯萎送去暮年。
那个佩戴呼吸机微丝不动的人，
也是。
12.有一抹阳光射进来
被困于时间的深处
被困于一时的闲暇里
有一抹阳光
透过长长的甬道
射进来
似乎 想熨平些什么
又似乎 想点亮些什么
我们相顾无言
沉默
是一粒膨胀的种子
13.无花果
不开花，也能结果？
不劳动，也能有收获
不付出，也能有回报
不贡献，也能有享受
不作为，也能为官
无中生有——
结果才是硬道理
14.蝙蝠与寿
你想长寿
请捕我入药：“吃哪里补哪里”
请学我“福”字倒立
你的子弹和石头打来
留下
兽
15.天平
车站是一个支点
天平的两端是故乡和远方
朝阳在前方升起
田野和落日在梦里
在两点之间奔跑，往前是希望，往返是救赎
故乡一端太过沉重
往前，不过是为了找到一个点
让天平平衡一些
16.老屋
院子已荒芜
苦玛菜和喇叭花交错打结
黑瓦上蔓延着青苔
土基黄色墙面参差错落
大门上的门神画面已漂白
两侧的对联褪去颜色
五谷丰登的横批字迹明晰
想念那玉米棒子成串
垂挂在梁上的情景
洋芋丰收高产如小山
怕小楼压塌
只有随意满放院中空地
大大圆圆非常养人眼
玉米棒子一尺长
马铃薯象小瓜
它们喂养生命活泼了生活
成就大山沃土托起乌蒙的太阳
点点滴滴注入我的血管
光阴在身体中流淌
不必想起的家念
心在梦在老屋在
我恒在的世界
17.力
花，是春的力
雨，是夏的力
风，是秋的力
雪，是冬的
力，无处不在，无处不彰显
它们提供食物、理想和经年
被我们磨损和使用坏的力，也越来越多
悲伤、愤怒、悔恨、嫉妒……
但鱼离不开水，而水混浊不堪
我喜欢上了旅行
有次，穿行无人的峡谷
见到垒垒巨石中，一棵花，伸出手来的
姿势，至今难忘
它具有醒目柔弱的力
一一我说的不全是花，还有巨石
赋予石头坚硬，棱角分明的含义
其实，来自人心
其实，那些巨石，来自悬崖峭壁的某次心碎
其实，是我
认出了生活
18.荒岛
我远望它。它存在的价值荒芜着等待有人关注
风登陆时遇见阻力但没有掉头
水环绕的岸有些怡然的情绪
霞光从西面照过来
远处有一个唐朝或宋朝
远去的古道西风瘦马。只有风逃回来
它存在的价值被我发现。但无法找到
一条路，穿过它
19.信徒
膜拜它，尤其随着岁月增长越是如此
虽端坐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但我始终能感觉它的存在
它默默输给我信仰的血液，让我
永远感到温暖，日增对它的虔诚
甚至舍得放下诸多杂念
它和我一样也是血肉所铸，无需供奉
我的胸膛即是庙宇
我是它最虔诚的信徒。不是迷信
因为它怀着一个祖国
20.写字
写字
爸爸妈妈说——
要规规矩矩、干干净净、端端正正
老师说——
要真真实实、清清楚楚、工工整整
单位同事领导说——
要一笔一划、有模有样、写啥是啥
电子键盘说——
没省掉笔，走遍天下
落地均须拿笔写字
21.悼
你让肉身草草离去
我把灵魂遗弃他乡
我们兄弟俩同时看破红尘，殊途同归
你在天上安家。逢年过节
别忘了叫上我喝杯小酒
我在人间留守。想我的时候
来我的空房子定居
22.美国公布超高清月球环形山图像
这是月亮
谁信呢
拿块搓脚石来诓人
端盆洗衣水来哄人
找块挤扁的泡泡包装袋来蒙人
屈原的夜光呢李白的白玉盘呢
王昌龄的玉壶呢李贺的玉轮呢
贾岛的蟾蜍呢陆游的冰轮呢
苏轼的婵娟呢辛弃疾的玉兔呢
元好问的素丸呢毛泽东的桂树呢
你我他的太阴望舒白萝卜片呢
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的弯弯小船呢
美国佬
你敢让我掀开这张假面具看看真相吗
是你把中国情人藏起来了吧
把白胡子月老给乔装成什么圣诞老人了吧
同胞们，走,到美国要嫦娥去
以下是赴美讨要人员名单
除上述人员外还有杜甫白居易 张九龄 王摩诘
方千 骆宾王（以下略去300名）
另外
还有猪悟能领着一群歌唱家
我领着一群从井里爬出来的猴子
23.考古的同学
从事考古工作的同学
来我工作所在的小镇
考证几位古人的人生踪迹
阔别多年
我们又在露天的排档
掏心扒肺。同学醉了
执着我的手，泪眼婆娑
“这么多年过去了
还能看到活着的你
感谢苍天
你没有被人陷害。”
同学的眼泪
清亮
如琥珀。我在他的泪珠里
悬而未滴
24.着迷于特德休斯
这段日子我着迷于那里
交错着运河与荒原的西约克郡到南约克郡
嘲笑人的猫，洞穴鸟，从麦特莫依德村庄开始追溯
一百年漫长吗？工农业混杂的郊外
直到现在两种力量依然此消彼长
他曾看到雨中的那只鹰，淹没于泥泞的耕地
却在时间中赢得了自身的完整
我从未听说
哪个白头发的文学教授有过不同看法
变化实在太大了
如今孩子们的玩具不再是
废墟中那些晶亮的煤球，那些阳光下一踢就碎的煤渣
我想起从来鹰给予我的教谕
几乎代表所有不可能完成的动作
去邀翔，去博击，去攫取，占据制高点
只有当他那灵感的狐狸在恍惚中走来
像一次我的院子也曾出现过的棕色松鼠
才会带来惊喜，似乎又隐喻着野性，野性之外最可贵的韧性
应该这样断定
关于爱
缄默不是他铁石心肠的证明
25.树林里
风把树林擦拭干净
阳光进去，抹上鸟鸣和黄油
一只蝉，变成庙宇
诵经声里，几朵野花影子打折
仿佛跪在地上的信徒
那些结网讨生活的蜘蛛
骨头里的黑
一寸一寸洗白
只有月亮的态度不明朗
有时满面笑容
有时阴沉
26.立冬
开始把农事收藏起来
把心事也收藏起来
日子含蓄一点更好
厚棉衣足以抵御漫天流言
斗柄指向西北，冬立于门前
挖好地窖，让白菜、萝卜、土豆各安天命
让低处的阳光去抚慰温室里的绿植
高处，雪在酝酿一场洁白的阴谋
街头冷峻。裸露的肌肤
招摇的大腿，早已消失不见
蛙鸣转入地下，尘埃还在阳光下飞舞
那些嗡嗡的蚊蝇去哪了呢
27.抱着月光取暖
体温渗透进影子
离去敲出一片片斑驳
带走所有的暖
月亮抚摸着头发
给发抖壮胆
寒风撕裂每一寸肌肤
我抱着月光取暖
丝丝缕缕缝补出艳阳天
每当寒冷生出暗礁
月光伸出利斧一一砍断
生命被月光晾晒
洁白洗净伪装的雾霾
寂静过滤泥沙的躁动
夜晚生暗又矫正着暗
抱着月光取暖
就住进了月亮里
太阳是伙伴
前来串门的都是蔚蓝
28.独坐草间
宫殿高塔都是木偶
一会儿弯弓。一会儿大刀
江山再多娇。也逃不脱女人头上一根青丝。绕
一绕。檀木椅，黄金杖
顷刻。云散烟消
茅草屋稻草人不是神仙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不坐北不朝南，独坐草间
秋风一来
与蒲公英一起。四海云游
29.油画
在油画前发呆。秋天伫立在风中
一棵树被风感动
把叶子交给大地。澄澈的海
左上角有一块奇怪的天空
缺个口，但它并不空，甚至给人秋
不可能更深的爱情成熟的感觉
在白云和白帆之间，有白鸽飞过
仿佛一只属于时代的飞鸟
正对应着一个属于航海的时代
30.孵
母鹅孵着的一窝鹅蛋
被黄鼠狼偷走了
母鹅郁郁寡欢
绕着窝巢打转
养鹅人看见了
起了恻隐之心
在鹅窝里丢了几枚鹅卵石
母鹅又尽职地回到原初
养鹅人这个举动，带给母鹅的
不知是善意的欺骗
抑或是无尽的折磨
31.城市的嘈杂声
总能听到城市
发出“哐哐当当”的声音
“呜呜呜”的声音
还有“兹兹兹”的声音
然后就是一栋栋高楼
慢慢地爬了起来
这些高高低低的建筑群
仿佛就是这些
“哐哐当当”的声音
咬着牙，敲出来的
就是这些“兹兹”的声音
冒着汗，使劲挤出来的
就是这些“呜呜”的声音
乌乌咽咽，哭出来的
当一栋栋高楼竖起来时
这些嘈杂声音
仿佛就有了自己的形象
然后就躲避、隐退
转移到另外一个新楼盘
重新上演自己嘈杂的角色
32.他们是如何转身的
在微信群里
都有这样的人
他们极力赞扬老川
是老川的铁粉
把他当作了精神领袖
夸赞他的民主科学自由公正
可恨没有投票的权利
老川被媒体抛弃的时候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
换了话题
又开始嚷着投票的舞弊与公正
如果老拜获胜
他们会如何转身呢
还死心塌地地怒对老拜挺川普
33.孤独
谁创造了孤独
不仅孤独，还创造了
比孤独更孤独的尘世
比孤独更孤独的
人类语言。2020年11月的第一天
早上，一只鸟从远处飞来
击穿我酝酿已久的孤独
这种感觉是微妙的
孤独已不成其为孤独，变成
一只飞翔的鸟。鸟翅在空中
掠过，心就找到归宿
人生的意义在于：没有意义的人生
却总能看到意义，就好比
这孤独与鸟的相遇
此刻我是个孩子
宇宙未都形成之前诞生的孩子
比这世界更虚薄，比孤独
更虚薄。我刻画时间，制定相应的律法
我把孤独捧在这世界之上
孤独，一只鸟儿穿透的孤独
把世界照得雪亮
34.陶器
不想说，你历经多么深远的黑暗
多少次揉捏和锤炼
才从烈火中，涅槃成我喜欢的样子
凝视你，就像凝视远古的生命
彳亍在来生的路上
你替我在黑暗中活着，如同
我替你活在光明里
每一次触摸就是一次牵手，一次拥吻
就有一个关于你我的故事
从泥土的芬芳中醒来
直到，完成生命的燃烧和枯萎
再一次交换彼此，你替我活在光明里
而我，终将替你重返黑暗
35.从商州归来
前方，流云中喑哑的鸟鸣
不及丹江清晨升起的薄雾
不及莲湖残荷轻摇的微尘
不及那根漂浮的枯木，枯木上
止于秋风的一只白鹭
不及古典水色轻弹的岸柳箜篌
从商州归来穿过长安路
一直紧张地盯着前车的尾灯
一直在反复刹车启动，谨慎操控
一直被落满灰尘的道旁树目睹
在高楼大厦的拥挤中艰难挪动
从商州归来，突然觉得
不知身落何处
36.人性与兽性
还未学会走路的幼儿
向楼梯口爬去
快要滚下楼梯的瞬间
一只猫冲过来
护住了柔弱的小生命
监控拍下的这一幕
一只畜牲
充满了人性的光辉
上小学的九岁少年
被一成年男子疯狂追杀
铁丝扼颈
螺丝刀猛刺
历经半个小时的杀戮
上百人围观
面对小男孩的绝命呼救
无一人出手相助
冷血者手机拍下的这一幕
一群称之为人的动物
表现出的
竟是令人愤怒的兽性的冷漠
37.秋日狂想曲
立秋后。天气并没有马上凉下来
园林工人割着公园里的草坪
打捞着人工湖里的垃圾和水草
他们都年过半百，他们说笑着
尘世对于他们来说是无限美好
我每天通过上班必经的小路
总有树叶落下来，总有花朵迟开
总会遇到晨练的人。那个轮椅上的
老人。我们都相视一笑
早安，朋友。
朋友说，今天的云彩
太美。像一封写满情话的书信
一读再读。它们都是毒的
美好的事物总会消失
美好的事物也会永生
请用另一种思维看待这个世界
抱怨有什么用？烦恼有什么用？
忘记不愉快的事情。神说：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在量子科学和光速公路上行走
地球不过是一张任意折叠的纸张
我们的相遇可能是一种意识
我的诗歌可能是一句偈语
物质会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人类是幸运的还是不幸
这是狂想。更是不安
38.暖阳
陶醉自然界运动时的轻
我愿意，做水边老树慈眉
善目，情之一字
十年叶盛。或者想象成为小野花
花瓣在空中做飞翔状态
然后在路上肆无忌惮奔跑
歌声将周围山壑一段
一段淌漾，从谷底升起红尘
倾入水中石头。千里透映
而骑行在斑马线边，翠鸟跌落
在都市的浮躁中追寻
我看到一只在压抑里呆太久翅膀
忘记人类相逢轻快步履
他没有脚，挥翅飞向丛林
我走进那片奇迹
看着他平静如水地做体操
看着他东张西望地行走
水晶点饰轮廓吸引仰慕者
抬起一棵树的眼睛
目光弹在他兰花指生起火焰
煮熟山腹中太阳。燃烧
释放，岑山荡起茫茫
收袖吻在唇边
我没有感觉到烫
39.晚祷
如果有可能
我愿意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去
不太老 能洗脸 会走
吃饭和便溺不用被人盯着
最好还存在部分视力和声音
给神龛上的父母上香 摆上供品
磕头
念一些他们能听懂的祷告
然后坐在沙发上
用剩余的气力喝水
再打开电视
看着瓶瓶罐罐里的亲人
一一从镜面的背后向我走来
孩子们都不哭
欢笑一堂
恰逢是一个新年的夜晚
旁边还靠着那个爱了我一生的女人
温热的肩膀
40.思维术
十字架。这是外国货
十字路口。这是世界通货
何去。陪着蒙克的是他那棵橡
何从。陪着李白的是他那枚月亮
与死亡较量的是死亡
与诗人之死亡较量的是死亡本身
横穿马路时我的目光抬起了四周
我的目光搂了一下我的肩膀。与宽恕无关，
我们的羊群在旷野中沿着山脊一跛一跛地
比宇宙更小——海——在羊毛里一颤一颤地
高于人类：此时十字架、十字路口都已消失
一转身，云朵，五步之内，趔趔趄趄，闪射着
太阳——
凝止的眸
41.习惯
一直想把墙壁上的电子钟给停了
但就是迟迟没有行动
可能在不知不觉中
已习惯它无声无息的陪伴
习惯每天看它上面的温度
习惯夜里起床总也忘不了看一眼时间
像习惯一个人的宅居、阳台的盆栽，窗外的花开
大家在彼此习惯的地方
各自安好
42.誓约
——死了也要爱
命题赤裸裸逼视。放生和抛弃，摧毁与献身
她被死亡俘虏，获以死亡中特权*
孤注一掷的生与爱
悬崖上扎根，发芽，窜枝，雨的飘摇里抹掉雨的流水
蓝图梦笔生花的苍翠
举高高。死了也要爱的举，举死亡之旅的爱
爱面具下的镇定和冷漠，爱一个人走过去挥手的血色黄昏
爱深山老林里的孤鸣
爱腐朽的，无人问津的，丑陋的，倒伏的胡杨的挣扎
爱南墙的生硬，斑驳，与无数影子胶着
爱伤口里触目惊心的一朵葵花
爱到玫瑰再也不是天鹅的红唇
爱到夜黑数星星，爱星星的冷，空与绝望的纯粹
爱到死亡是一场盛大的节日和不朽。
* 化自沃尔科特诗句：此刻他从痛苦中获得了特权。
43.平安夜
洗澡时，平安一词从花洒喷出
好像水流哗啦啦
流过我的身体，冷热适中
请给我更多的水花，让我披在身上
我还有足够的夜晚沐浴
节日的氤氲之息，以及一平方米的光晕
当午夜的钟声响起，我关闭水阀
走出浴室，平安夜不过如此
我带着它出入夜晚，喜乐在平安之上
44.我开始怀念那些消失的名字
他们曾经和我排列在同一张考勤表上
作为存在的符号
后来，有一位从坍塌的脚手架上消失
像一只飞翔中的鸟，中枪
来不及发出声音
有一位从高处突然垮塌下来的积灰中消失
像一粒草籽，被风吹掉
把亲人的泪误作一场绵绵春雨
再后来，他们背负几十年夜班种下的潮湿
不得不撤离
留下我，睁一双老花眼
看锈痕斑斑的钢梁如此清晰，看夕阳下
高大的烟囱，在幻觉中缓缓倾斜
潜意识伸出双臂
又猛然缩回
想起，进厂第一天师傅说
等退休，能完整无缺的都是最幸福的人
那些远离噪音、远离粉尘
在空调房忙着计算年薪的人，他们不知道
也不在乎有谁的名字从表上消失
当我独自走过厂房，手机被磁场屏蔽
突然希望他们中的某一人
在身后大声喊我的名字
那时，看火孔内的焰火跳出一朵
又快速熄灭
但我，听到了
它在说，你怀念的那些名字
也是炉内破碎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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