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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旷野

天空高远
灰一片白一片的云比田里的草多
想薅掉它们，又不得手
轰轰烈烈的鸟鸣
把田间的草腥味抬到旷野

一次，下着小雨
湿淋淋的父亲大步迈进院子
一同进来的
有两腿泥巴和湿漉漉的草腥味

拾捯田地，父亲最拿手
三年前，父亲提拔到天庭种地了
瓦蓝瓦蓝的天空，那么多草
他忙得过来吗

树木不停地摇摆
一只大雁在天边徘徊，突然
风侧了一下身，天空怔了一下
云跑得更快
一股混着泥土的草腥味扑面而来


2.风的情书

记得那年那月那天那晚
其实没有风
沉浸于月朗星稀的清幽中

只有蟋蟀在打扰
彼此极力张开肺腑
猛吸隐匿着体香的气息

此时此刻，那呼出的风
犹如暴风骤雨
动地的鼓点
从胸腔生发

风平浪静里
风生   水起


3.月亮  荷花

两个名词并列一起
就成了动词
比如月亮抚摸荷花的脸
荷花呢喃月亮怀抱
即便一幅静止的画或照片
也有虫嘶，蛙鸣
带着阵阵清香的风
甚或潜藏于心的手拉手
影挨影，再不济还有
课堂诵读的回音
而我今夜，则以荷花为笔
在月亮铺就的稿笺上
正仰头撰写一首
关于月亮和荷花的诗行


4.晒舌头

金色的阳光
照耀在猪舌头上
这是我路过腊味厂
看到的令人乍舌的一幕：
成千上万的猪舌头
身裹一层白蒙蒙的盐花
呈现出千奇百怪的形状
有的舌头微卷着，像有话要说
有的舌头舒张着，做着舔舐伏
有的舌头温软如初
有的舌头坚硬如刀片
不置可否
这些曾经嚎叫过的舌头
现在都以集体沉默的方式
接受风吹日晒，囟浸盐蒸
即将被风干成一种美味
给另外的舌头品尝


5.草和羊

草原的大是小草的小
一笔一笔写出来的
草在那里生长
羊就活在那里
而羊群
是一片一片落草的白云
草和羊
是这个世上海拨最低的坐标
既使长在高坡
人们也会说那山有多高
没有人会提起草
羊也会爬坡
它是奔着草来的
吃了一会儿抬头看看远方
远一些地方的草还要高要绿
这两个卑微的生命
相互吸引牵连着
活着
一个活着的草原
才会有骑手策马扬鞭
蒙古包才会飘起炊烟


6.旧毛巾

此时的柔软之物已守望成一块礁石
任由一根根绳索勒紧体内的积雪

煮酒烹茶，点点滴滴
衍化成一根根斑驳的骨骼

而心动始于一只蜘蛛的触摸
宛若彼此气息交融的舒畅

今夜，明月来访而故人失约
哀怨的表情又添几分幽思

礁石似箭，不经意
刺痛了时钟的疤痕，不由颤栗了一下


7.不知名的草

一介草民，立什么碑？一棵野草
要什么名！

无名最好。
生来如草。那就像草一样，归尘，归土
立什么碑？武则天也是一块无字碑
写上名字，难道就有人知道？

一棵野草，不被人知道，更好
不用百度求证，不用“形色识花”辨认
默默地芬芳，默默地衰败
像大多数人，像大多数草


8.蚁界无金

我把一箱子钱放在蚂蚁面前
让它们随便拿，拿回
可以去它们的国买吃的喝的
用不完也不要紧，枕着它
睡觉，想睡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可这些蚂蚁绕着钱爬走
有几只在钱上边爬边闻，然后失望地离开
加入到大队伍中，抓紧时间
乘雨水未来，寻找和搬运
一些自然界的食物
突然，我闻到一股面包的香味
从我颈后，掉到地上的碎片
蚂蚁们闻到了，有几只扛着它就跑
然后，更多，那一点不一会就被搬光了
真怪呀！这么多钱不要
却对这面包感兴趣
而一趟趟不顾炎热地拖扛这些碎物


9.路途

我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有时要停下来，捆扎
漏出的月光
有时需要紧一紧身上的皮囊

有太多岔路口
陈横在前面，每个选择
都会掉落不同的日子
翘首以盼的命运，从来
只会等你踩出后才慢慢显露

藏在盲盒里的悲欢
是一首晦涩的诗
参悟了几十年，仍然难窥门径
还得这样走下去
直到一枚落叶忘记所有归属


10.春风

春天是吹出来的


11.深夜的风

一个人状态不好的时候
酒越喝越苦
索性放下酒杯
跟着夜风在街上游荡
它路过每一扇门
都想敲
而我路过每一扇门
都心虚地后退
因为街上没有我的家


12.无人之境

无意间
进入到一首诗的悲情中
恍惚在梦里
与悲苦一生的兄弟相遇
都说天堂无病无灾
为何他还一脸痛苦地
依然承受着疾病缠身地煎熬

不是说天堂是美好的吗
为何却如无人之境的荒凉之地
你好像有好多话要对我说
嘴唇蠕动却说不出声
我任由眼泪涌流
我伸出手想拥抱
他却像云朵一样飘


13.晚清

临刑前
谭嗣同安慰妻子
“这样的国家
多生一个孩子
就是多生一个奴隶！”


14.袁大头

民国三年
他斜着坐在对面
我认识他
他即使转过身来
也不认识我


15.诗人

当无情的世界把我抛弃,
当无声的岁月把我忘记,
当无奈的生活把我逼迫,
现实的梦想沦为泡影,
真理的希望化为灰烬,
我依然像小草一样生长.
我想我是个诗人,
是必扼守诗人的矜持,
平凡而不平庸！


16.纯白校服

纯白的校服
领子那么鲜红
嘴唇则明显暗淡了些
眉毛明显浓黑了些
睫毛
明显长了些

纯白的校服
出校门
坐进一辆绿色出租车
绿色则明显绿了些
飞驰而过的黑色
明显黑了些
白色
明显脏了些


17.潴龙河上的红船

1927年，一把邓中夏的镰刀
蜿蜒进了苦瓜、南瓜、辣椒和豆角

地主家大门口的两只石狮子汪汪汪叫了几声
长X宽Ⅹ高

那时候盐碱地、青纱帐与芦苇荡
都是造船上好的槐木材料

在北冯村完小，嗤啦嗤啦
叮叮叮当当当

游行、罢工、反恶霸，暴动
大拉锯、小手锯、铇子、锛子，凿子
都穿着青布衣衫
奔走相告

一个朦胧的月夜
北冯村野洼的一片麦穗被装进了射向敌人或剥削阶级的枪炮
“突突突”
马克思主义骑马挥刀冲过了一座吊桥

此后从高粱、棒子、香蒲、红蓼还有王宪周的军号
刘建军的塔吊里流出来的水
依旧哼着王贯英抑扬顿挫的保定老调

淀波上只听“啪”的一声枪响
一个拿红月亮提水的人
呈一个长方形斧头状的动词
在一朵啼血的杜鹃花上跌倒


18.青云寺

以地域命名的建筑物
寺不在云中
云也不在庙里

钟声，不停
淘洗着风的耳膜
一层一层响在云外

大殿前的池塘已结冰
鱼，在另一片天空
聆听禅音

香客。三五成群走了
三五成群的又来


19.解题

人世如瓮，你得确信自己不是一只鳖，
并为此庆幸，
可做一个安全的旁观者，也可笑，
你的笑声
说不上麻木，但不从容亦不悦耳
瓮中之鳖已使出浑身解数
仍在其中穿梭
依然无法看到自己后来的命运
你也一样
网和瓮一直都存在，
但什么也是看不见的
布下一张网当初的那个，
网住最雄壮的
其实也不是乌江畔的楚霸王
因于尘世羁绊过久
他已无法再做一个洒脱的弃题者
还挥得动那把别离剑
被网住的常常是这尘世最大的一些蚁蝼


20.母亲

（第三次投稿，违规取消）


21.体内波涛

一口古井，放过井沿的麻绳
石阶的肋骨与竹篮和解
编织出八十年风雨
而今只能承载一场轻飘飘的涟漪
薄凉的苔藓
裹着薄凉

那个灰头土脸的人
慢慢打开行囊
交出波澜、偈语
和身上的桃花

一只老虎褪去斑纹
落日交出袈裟


22.我的目光落在一辆34路公交车上

这辆车，坐上它，就可以到你的家
可是看见了，又有什么用呢？
它只是吸引着我的目光，我的目光
此刻也只是围着它转
仿佛我的目光也只是围着你转

它走得很慢
它乘载了我太多的思念和牵挂
它，太重了


23.七月，你好

把故乡和七月联结在一起
乡愁弥漫在田间小道上
该涌现的油菜花
该涌现的小麦田
像天上的云朵漂浮在了脚下
路的两畔
在黄土地上搁置一幅画的场景
无数的风梳理着田野
长一阵，短一阵
把熟悉的画面轻轻晃动
蓝天更远了
白云更加苍苍茫茫
天空和大地两个平面
把风景推送得更加遥远
我发现了蝴蝶的秘密
我也看见了芨芨草生长的方向
这些不起眼的细节
都在填充着世界的美好
我流落的塞北，风光依然如故
草色连着天涯的荒径
一些树木掩映着晚霞
这场景似曾相识
几乎和梦中的一模一样
一个七月，一些莫名其妙的思绪出现在旅途
这难道就是诗情


24.我和我丢失的声音

我是我，一个失败抑郁的人
如果另一个与我相近或者相反的人
也许是我丢失的一部分
也许是我埋藏的一份梦想
如今，我在哪里，在谁的梦想里徘徊
你的诗歌里有我，你的眼神里有我，你的记忆里有我？
我在我自己的众多丢失中，我在众人共同的荣耀与失意中
若隐若现，我在倾听，海浪或者呼声
我听到了谁，谁又听到了我？


25.黄芩

或许是不起眼的，普通而又卑微
被风左右的生命只能沉浮于风
东风吹来向东西风吹来向西
每一棵黄芩知道自己的天命和天道
在三门峡的每一寸土地上
汲取日月精华，饮尽风霜雨露
把肩负治病救人的根脉屹立于天地间
紫红色的花冠绽放唇形科的诗意
蓝天白云都是过眼的读者，让每一片草坡
丰腴贫瘠的大地，让每一片绿叶
摇动生命的呼唤。《本草纲目》写的清晰
患病的人不会忘记，治愈每一次发热
治愈每一声咳嗽都有黄芩的恩赐
虽然性寒味苦，即挽留了人间无数……


26.这个夏天

于是
机器的轰鸣声填补了思想上的空白
蝉噪佐证了这个夏天

劳作不需要言语
不需要多么深刻复杂的语言
同一片玻璃，一把椅子，一颗螺丝钉争辩
动作是理想化的钟摆

天空不空
云层铺好薄薄的想象

枝蔓间漏下细碎的光
有时滴在矮墙上
有时滴在他们身上


27.太阳的儿女

一身太阳色就让我感恩
晒得再黑些
尼罗河畔，快乐奔跑
形同土著，忘却故国

光明的太阳神
金字塔以你为荣耀
我也要仰望你
哪怕眼睛被灼伤

晒得再黑
也只是一两日游子
黄种的DNA晒不黑
我的太阳只有一个，在东方

28.伤口

它每天都在写病例。既写
躺着进去的呻吟不断，也写走着出来的
愁眉苦脸。还要硬着心肠去写那个
走着进来，却冰冷地躺着出去的男人
这让一座刚刚还温热的旧房子
一瞬间，成了一个漏风的空巢

它每天照旧一张一翕，既要
喜笑颜开，也要嚎啕大哭
它望着自己的伤口，要用什么处方
或偏方，在什么时候能够治愈


29.堰头舍利树

叩击石子路生火
赤膊举起航标灯塔
肚腩虚空
是千帆难悟的经卷

经历了怎样的雷火？
仅剩一排肋骨，支撑嶙峋瘢结
而精血一直运行通畅
枝繁叶茂
用大智若愚的生存法则
催老了千年古堰

在埠头边
一位红衣少女俯身捡拾
波光迷离的舍利子
把太阳的预言系在手腕上


30.张弛

高铁如炫光
眼晴是疲惫无措的掠影者
超高角速。近像极度拉伸，迅疾遁入
风声犀利的虚无

更远的田野，山峦，白云需要长镜头
需要一张，舒展的宣纸
演绎温软的稻香，黛绿，棉白
或一幕小桥流水的蒙太奇

流水平和，历经漫长旅行
在河床塌陷处轰然坠生
一挂银光锃亮的绸缎，珠玑四溅
暴露隐匿已久的恢弘与狂野
却云蒸霞蔚

此刻。岩鹰在崖顶的霞光起飞
目光锐利，滑向平畴
那里地势如毡，水草丰美
潜伏极致诱惑

春光引诱植物献出最柔软的部分
藤蔓螺旋上升，芦笋拔节
秋风肃杀，将土地一律写意成
零乱而沧桑的枯黄

让一场凉雨穿过身体
浸润焦枯，湮灭无端的欲望
“近在咫尺的越模糊，
正在远去的皓如初雪。”

少年把弹弓拉满，凝神屏息
他爷爷戴上老花镜
呷着茶翻看着一本《养生要决》


31.只有透过窗户去看雨

窗外是多变的
总有人喜欢透过窗子
去看世界

窗外有你
窗里是我
我们都在等一场雨

每一滴雨都是哭泣
淅淅沥沥的声音
像谁在收拾行李告别

那么多雨点自远空而来
狠狠砸向尘土
用飞行的姿势加重一生的轻盈

于是
窗内的人想走到窗外
窗外的人想回到窗内


32绊脚石

猝不及防是一道坎
每一次遭遇都是别人替你喊疼

多少人对你熟视无睹
多少心甘情愿者选择沉默

一场场悲剧中
有一种比你更加阴险的对手

人性

这一次你忍不住替世人喊了一次
疼


33.走醒一场雪

沟壑，深涧，一马平川
在一场大雪之后
我们开始痛定思痛

一场大雪足以洗净大地的铅华
但不可抚平记忆的伤痕
一场大雪足以擦亮大地的沧桑
但不可逝去灵魂的爱恋

很多时候，我们的行走
只是对生命的释读
雾里看花，或是水中望月
都是一种过往

这一生，若能在一场雪中
走醒
无论虚幻与真实
无论他乡与故乡


34.被电瓶车拴住的孩子

一个饱受风雨子弹
射击的人，一个风驰电掣在拐角
斜坡，楼顶，长巷的人
一个忽略了晴空霹雳闪电雷雨的人
一个没时间考虑江湖险恶的人

抵达目的地后的动作
是先掏出塑料玩具，而后把儿子
交给电动车。让一根绳子
拴着目光中的父亲
玩离开消失回来的时间游戏

他考虑最多的是快递餐碗的
安全性和失去这份易碎工作的风险性
而不是孩子暂时面对的危险
物质第一是首先为温饱而努力。精神第一是完成温饱后的


35.海边日落

喜欢
大海的胸怀坦荡
更欣赏
大海的铁面无私
看到吗
大海的眼皮底下
太阳也休想瞒天过海
也要安检搜身
天边的几颗星星
就是刚搜出来的私货
连落日的X光影像
也要公之于众
一轮黄月亮
暴露了落日的隐私

36.那些白的东西

它们都是被时光洗白的

它们可以是一片一片的，论张数
它们薄薄的，曾经五彩斑斓

它们可以是一根一根的，论堆数
它们硬硬的，曾经血肉丰满

它们都是可以被燃烧的，燃烧后
它们都是灰色的



37.我住在天堂的隔壁
        ——致啊绫莹小春风

我住在天堂的隔壁
你住在我的隔壁
隔壁住着你啊——
      这小而巧妙的天堂

我的隔壁是巴黎
我的隔壁是子弹
是木星
我的隔壁
是
第
九
宇
宙

5，23，25，26，29，34

6/7/9/17/21

4，5，6，21，28

6，17，23，25，35，

3，4，5，9，21，26

5、6、7、9、21、26、34

4.7.9.21.26.3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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